荒原的风毫无遮拦,像冰冷的鞭子,抽起地上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车队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扬起的尘土几乎要将跟在最后面的三个人影吞没。
云芊芊觉得这具身体真是麻烦透了。手腕被粗糙的麻绳捆着,另一端系在秦婉那辆华丽马车的车辕上。
没跑出多远,娇生惯养的身体就发出了抗议,脚下一软,膝盖和手肘便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皮肉撕裂的刺痛,让她瞬间蹙紧了眉头。
不是不能忍受疼痛,在末世比这更糟的情况她经历得多了,而是这种无法完全掌控身体的虚弱感,让她从心底涌起一股暴戾的烦躁。尘土混合着血丝黏在伤口上,火辣辣的。
“芊芊!”
苍俞的怒吼声几乎撕裂了风声。他看到妹妹摔倒,目眦欲裂,奋力挣扎着想冲过去,但束缚双手的绳索深深勒进皮肉,让他动弹不得。他只能朝着马车方向咆哮,声音因焦急和愤怒而沙哑:“秦婉!放开我妹妹!有本事就冲我来!”
苍凛没有说话,但他的动作更快。在云芊芊摔倒的瞬间,他已经猛地侧过身,用自己的脊背和肩膀作为缓冲,硬生生挡在了她和冰冷坚硬的地面之间。
他的大腿上,早先为了护住妹妹而被尖锐石块划开的伤口,因为这番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温热的鲜血迅速浸湿了残破的裤料,留下深色的印记。可他只是绷紧了下颌线,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将所有痛哼都压在了喉咙里。
云芊芊几乎是被两个哥哥强行从地上架起来的。苍俞和苍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是顶着绳索的束缚,一左一右将她护在中间。
苍俞为了稳住她,那条受伤的手臂不得不持续与粗糙的绳索摩擦,原本只是破皮的伤口变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小臂流淌,滴落在干涸的土地上。
苍凛每迈出一步,腿上的伤口就像被再次撕裂,他的呼吸变得粗重,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支撑着云芊芊的那条手臂却稳如磐石。
被这样不顾一切地保护着,云芊芊(林娆的灵魂)感到一种极其陌生的违和感。在弱肉强食、危机四伏的末世,这种毫无保留的牺牲精神近乎愚蠢,往往意味着更快地走向毁灭。
她习惯于算计、权衡、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包括她自己。
此刻,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认知在她脑中碰撞,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她迅速压制了那点微弱的波动,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现在不是探究这些无谓情感的时候,生存和目标是第一位的。
她借着哥哥们的力道调整步伐,目光快速扫过苍俞惨不忍睹的手臂和苍凛不断渗血的腿,大脑飞速运转。
体力消耗巨大,强行挣脱绳索在目前状态下成功率极低,而且会立刻引来护卫的镇压。必须利用现有条件破局。
她刻意将身体重量更多地倚靠向两位兄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气弱和急促,这并非软弱,而是一种计算后的表演,旨在放大兄长们的危机感,并为后续可能的行动铺垫:“哥……这样下去不行……你们会先撑不住的……” 这话半是陈述事实,半是引导,她要让他们意识到,无谓的硬扛只会让三人陷入更绝望的境地。
前方,赵磊那辆装饰俗气的马车里,夜戾透过车窗缝隙冷冷地注视着后方的一幕。他右侧的头颅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但左侧的头颅,夜温,浅灰色的眸子里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看到了苍俞手臂上淋漓的鲜血,也看到了苍凛步履间的艰难。“……看不下去了。”夜戾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
夜温沉默着,点了点头,目光却警惕地越过那三个狼狈的身影,落在了真赵磊那辆马车上,带着隐忧。
赵磊此刻正舒舒服服地靠在软垫上,享受着韧飞小心翼翼剥好的葡萄。
韧飞安静地跪坐在一旁,眼神低垂,但纤细的手指却不易察觉地轻轻拉了下赵磊宽大的衣袖。
赵磊顺着韧飞极细微的目光示意,懒洋洋地向后瞥了一眼。
正好看到苍俞那条血肉模糊的手臂和苍凛腿上新增的擦伤,他叼着葡萄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那惯常的、带着谄媚的笑容淡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计量。
他没什么多余的同情心,只是觉得,秦婉这般行事,未免太过粗野。
上好的“货物”,尤其是这种品相极佳、本打算献给林大小姐的“礼物”,若是就这么在路上折腾废了,不仅是巨大的损失。
心思转动间,赵磊推开另一个想凑过来喂他喝酒的跟班,整了整自己那件料子昂贵的锦袍,脸上瞬间又重新堆满了那副恰到好处的、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快步走向秦婉那辆更加奢华显眼的马车。
“婉妹,婉妹!息息怒,息息怒!”赵磊凑到车窗边,声音放得又软又黏,带着十足的谄媚,“您是什么身份?何必跟几个下贱的兽奴一般见识?气坏了您金枝玉叶的身子,那才真是得不偿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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