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着染血的“焦尾清韵”,林砚卿一步步走向韶音殿。脚下的青石板路,裂痕中顽强探出的新绿草芽,在他周身那无形宁静意韵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着。这片刚刚经历魔音肆虐的土地,正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源自“静”之真谛的滋养,焕发出劫后余生的微弱生机。
然而,越靠近韶音殿,这份生机便越是稀薄。
殿门早已在之前的冲击中化作齑粉,露出内部深邃的黑暗。那黑暗并非寻常的缺乏光线,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与声音的实质存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空无”感,并非魔音污染时的扭曲躁动,而是一种万物归墟、连存在本身都变得模糊的终极沉寂。
这便是“寂灭之心”自然散发出的领域吗?林砚卿心中凛然。他停下脚步,站在殿门外,没有立刻踏入。
他闭上双眼,再次将心神沉入那片领悟而来的“静”之境界。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感受外界的宁静,而是尝试主动引导、掌控这股力量。灵台之中,那由历代曲魂传承、又经他与顾老共同演绎升华的《安魂谒》音律结构,并未消失,而是悄然发生了变化。原本清晰流转的宫商角徵羽符号,此刻边缘变得模糊,彼此交融,仿佛融化入一片更为浩瀚、包容的“背景”之中。这背景,便是“静”,是“希声”之境。
他尝试着,将一缕心神,如同探出的丝线,小心翼翼地触及那片殿门内的黑暗沉寂。
刹那间,如同赤身坠入冰海!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死寂,顺着那缕心神反馈回来。那不是温度的寒冷,而是概念上的“终结”,是声音的坟墓,是灵性的荒漠。在这股力量面前,任何有序的振动、任何鲜活的情感、任何存在的意义,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注定要被其同化、湮灭。
林砚卿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那缕探出的心神丝线几乎瞬间就要被冻结、撕裂。他猛地将其收回,心脏狂跳,周身气血翻涌,几乎要呕出血来。
好可怕的“寂灭”!这绝非人力所能抗衡,甚至超越了寻常法则的范畴。噬灵教竟想引动这种东西?他们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对它的本质有着致命的误解!
他回想起顾老临终所言:“‘静’非是死寂……‘无声’亦为……大音……” 以及苏九真那含糊的警告:“小心‘寂灭之心’……一切,并非你所见……”
难道,这令人绝望的湮灭之力,并非“寂灭之心”的本来面目?它只是某种……被扭曲、被激怒后的状态?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
他再次凝神,这一次,不再以心神强行探知,而是将自身完全沉浸在对“大音希声”的领悟之中。他不再试图去“听”那死寂,而是去“感受”那死寂之下,是否还存在别的什么。
他放缓呼吸,直至微不可闻。收敛所有灵光,如同顽石枯木。他将自己化作了一片“空”,一片“静”,试图与那殿内的沉寂产生共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起初,依旧是那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虚无与冰冷。
但渐渐地,在那片绝对的、似乎要吞噬一切的沉寂最深处,林砚卿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极其古老,超越了悲喜,近乎“道”本身的……“律动”。
那不是声音的律动,而是“存在”与“非存在”之间,那永恒平衡的脉搏。是万物生灭的起点与终点,是宇宙呼吸间那短暂的屏息。它并非死寂,而是死寂之源,亦是生机之始。它本身,就是最为宏大、最为本质的“音律”——“希声”之音!
就在他捕捉到这一丝本质律动的瞬间——
“嗡……”
他背后负着的“焦尾清韵”,未经拨动,竟自主发出了一声清越悠长的鸣响!这声音并非对抗那死寂,而是如同久别重逢的问候,带着一种纯净的、源自同类的共鸣。琴身之上,顾老与林砚卿留下的血迹,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暗红色的古老符文,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与此同时,林砚卿灵台之中,那融入了“静”之意境的《安魂谒》音律结构,与这“焦尾清韵”的自主鸣响,以及那丝源自“寂灭之心”本质的古老律动,产生了奇妙的共振!
三者交汇!
轰!
林砚卿只觉得神魂深处仿佛有什么壁垒被彻底打破!一片全新的、浩瀚无垠的境界,在他眼前豁然开朗!
他“看”到了!音律的本质,不再仅仅是宫商角徵羽的流转,不再仅仅是情感的抒发。它更是规则的显化,是秩序的脉络,是构成这方天地的经纬之一!而那“静”,那“希声”,并非音律的缺失,而是其最为深沉、最为本源的底色,是所有“有声”得以孕育和最终回归的怀抱!
大音希声境!
他突破了!并非灵力修为的暴涨,而是对音律之“道”的领悟,踏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层次!
此刻,他再“看”向那韶音殿内的黑暗,感受已截然不同。那令人恐惧的死寂湮灭之力,依旧存在,但它不再是无懈可击的毁灭意志。他能清晰地“看”到,这股力量如同狂暴的巨兽,但其核心深处,那丝代表平衡与本质的古老律动,正被某种外来的、充满贪婪与扭曲的烙印所刺激、所污染,才变得如此具有攻击性和破坏性。那烙印的气息……与噬灵教同源,却又更加精纯、古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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