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凄冷,姑苏城外的荒郊野岭,更是被一层化不开的浓重阴翳所笼罩。月光挣扎着穿透稀疏的云层,投下惨白而扭曲的光斑,映照着枯枝败叶,犹如鬼影幢幢。
林砚卿独自行走在一条非阳非阴的小径上。此地已非生人疆域,亦非纯粹的幽冥,而是徘徊于生死之间的“狭间”,是诸多未往生魂灵暂时栖息的灰色地带。他步履沉稳,面色却比平日更显苍白,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此刻正跳动着两点幽蓝的魂火,正是他以自身精魂为引,施展林家秘传“引魂渡”之术的征兆。
在他身后,跟随着一列影影绰绰、身形模糊的魂灵。他们大多神情茫然,步履蹒跚,被林砚卿手中一盏以灵力凝聚的“引魂灯”所散发的柔和光芒牵引着,向着冥冥中轮回之所在缓缓前行。这些,都是他近日在城中超度、或因执念滞留人间,最终被他寻到并引导至此的亡魂。其中,便有那对因战乱而死的母子,妇人紧抱着懵懂的孩儿,眼中虽仍有悲戚,却也多了一丝对解脱的期盼。
“诸位,紧随灯光,勿要回头,勿要旁顾。前方便是忘川支流,渡过此水,便可抵达引魂司,依功过入轮回了。”林砚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魂灵感知之中。
魂灵队伍沉默地前行,唯有风声呜咽,如泣如诉。
然而,行至一处名为“断魂崖”的险隘时,林砚卿猛地停下了脚步。他手中的引魂灯火光骤然一暗,随即剧烈地摇曳起来,仿佛被无形的狂风吹打。
不对劲。
四周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以下,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腥臭与怨毒气息。原本只是凄冷的风,瞬间变得尖锐刺耳,夹杂着无数痛苦哀嚎、恶毒诅咒的杂音,疯狂地冲击着魂灵队伍。
“呜——哇——!”
“恨啊!我好恨!”
“留下来!都留下来陪我们!”
魂灵们顿时骚动起来,恐惧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一些较为弱小的魂体开始闪烁不定,几乎要溃散开来。那对母子魂灵更是紧紧相拥,瑟瑟发抖。
林砚卿眼神一凛,将引魂灯高举,口中疾诵安魂咒文,柔和的光芒再次稳定,勉强护住了身后的队伍。他抬头望去,只见前方断魂崖的隘口处,不知何时已被一片浓稠如墨的黑雾彻底封锁。黑雾之中,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翻滚、嘶吼,强烈的怨气、煞气凝聚成实质般的压力,排山倒海般涌来。
“何方恶煞,竟敢阻挡往生之路?”林砚卿沉声喝道,声音中灌注了纯阳灵力,如洪钟大吕,震荡着污浊的阴气。
“桀桀桀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从黑雾中心传出,那声音干涩嘶哑,仿佛砂纸摩擦着骨头,“往生?就凭你一个小小的阳世行走,也配谈往生?此路不通!这些魂魄,皆是我等血食资粮!”
黑雾翻涌,缓缓凝聚成一个高达三丈的巨大恶灵形象。它身形模糊,仿佛由无数残破魂体强行拼接而成,周身缠绕着暗红色的血煞之气,一双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惨绿色的鬼火,死死盯住了林砚卿和他身后的魂灵队伍。其散发出的威压,远超林砚卿以往遭遇过的任何鬼物,显然是一尊在此地吞噬了无数游魂,积攒了滔天怨力的“恶煞”!
“阻人轮回,罪业滔天。尔等就不怕冥律制裁,永堕无间吗?”林砚卿面无惧色,一边厉声质问,一边悄然将数张闪烁着金光的符箓扣在指间。
“冥律?哈哈哈哈!”恶煞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狂笑声震得整个狭间都在颤抖,“此地乃三不管地带,冥府那些鬼差懒得踏足!弱肉强食,便是此地铁律!小子,看你魂力纯净,正好作为本座的大补之物!还有这些孱弱魂灵,一个也别想走!”
话音未落,恶煞猛地张开巨口,一股混杂着血腥与腐臭的黑色旋风呼啸而出,直扑魂灵队伍。旋风之中,可见无数细小的怨灵利齿,一旦被卷入,顷刻间便会被撕扯吞噬。
“乾坤无极,敕令镇邪!金光符,破!”
林砚卿早有准备,指间金光符箓激射而出,在空中瞬间化作数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如利剑般刺入黑色旋风之中。
“嗤嗤嗤——!”
金光与黑气剧烈交锋,发出滚油泼雪般的声响。金色光柱顽强地撕裂旋风,净化着其中的怨灵,但那恶煞力量实在强悍,被撕裂的旋风很快又在更浓稠的黑雾补充下重新凝聚。
“有点本事,可惜不够看!”恶煞咆哮一声,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一只由纯粹煞气凝聚而成的巨爪,遮天蔽日般向林砚卿当头抓下。爪风凌厉,还未及体,那阴寒刺骨的煞气几乎要冻结林砚卿的血脉魂魄。
林砚卿深知不能硬接,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退,同时双手结印,口中咒文再变:“九凤破秽,光华耀庭。炎阳真火,焚邪灭形!急急如律令!”
轰!
一道炽烈的白色火焰自他掌心喷薄而出,化作一只振翅高鸣的火凤,悍然撞向煞气巨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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