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已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苦苦挣扎的弱质女流。她手中,已握住了刀。
焦土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如同无形的鬼魅,依旧顽固地缠绕在城北那片已成废墟的土地庙上空,久久不散。
断壁残垣如同巨兽被撕裂的骨骸,狰狞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满目疮痍,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惨烈。
镇西侯骆威身穿一袭沉郁的墨色常服,面色铁青,嘴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在一众身着玄甲、神情肃穆的家将亲随簇拥下,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矗立在废墟边缘。
清晨的寒风吹拂着他略显花白的鬓角,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阴鸷与压抑到极致的暴怒。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片狼藉,每一寸焦黑的土地、每一块碎裂的砖石,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几名从京兆尹衙门借调来的、经验老到的仵作,正屏息凝神,在官兵的协助下,
用特制的小铲和毛刷,在尚有余温的灰烬与瓦砾间极其小心地翻检、清理着。
空气死寂,只有工具触碰碎石的细微声响,以及远处乌鸦凄厉的啼鸣,更添几分阴森可怖。
时间一点点流逝,骆威的耐心也即将耗尽。终于,为首的那名头发花白、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老仵作直起腰,
用一块白布托着一样物事,步履沉重地走到骆威面前,他脸色凝重,声音因长年与尸体打交道而带着一种麻木的低沉:
“回禀侯爷,经仔细勘验,在神像基座东南侧三尺处的灰烬层下,发现此物。”他缓缓展开白布。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白布之上,赫然是一截约莫半尺长、已被烈火焚烧得焦黑碳化、甚至有些扭曲变形,
但凭借形状仍可依稀辨认出是人体下肢骨骼的残骸!尤其是靠近关节处,那独特的形态,分明是一段成年男子的腿骨!
在腿骨一侧,还能看到一道清晰的、深入骨质的锐器砍劈痕迹,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在焚烧前所受的重创!
此外,白布上还放着几片同样被熏得乌黑、但边缘依稀可见精致云纹、中央刻有镇西侯府独特标记的马车铜饰碎片!
老仵作指着那截触目惊心的腿骨,继续用他那没有起伏的语调陈述,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人心上:
“根据骨质密度、长度及焚烧程度初步判断,此乃成年男子腿骨无疑。骨上利器创伤严重,应为致命伤之一。
庙内地面亦有剧烈挣扎、拖拽痕迹,血迹虽经焚烧,仍可辨识。然而……”他话锋一顿,抬眼看着骆威瞬间收缩的瞳孔,加重了语气,
“头颅及躯干主要骸骨,遍寻不见,似被有意移走或……彻底焚毁。故此,死者确切身份、最终死因……单凭此物,难以……最终断定。”
他留下了余地,但言下之意,凶多吉少,几乎已是定局。
骆威死死地盯着那截代表着他嫡长子可能最后下场的焦黑腿骨,胸口如同被一柄重锤狠狠击中,
剧烈地起伏着,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混合着巨大悲痛、滔天愤怒与深入骨髓耻辱的寒意,
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尽管心中早已有了最坏的预感,但当这血淋淋的物证**裸地摆在面前时,
那种冲击力,依旧几乎击垮了他强撑的镇定。
跟随而来的骆静,穿着一身素净得近乎刺眼的月白绫裙,未施粉黛,脸色苍白,眼圈微微泛红,
一副强忍悲恸的哀戚模样。她适时地上前一步,轻轻扶住父亲微微颤抖的手臂,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恐惧、悲伤与一丝“义愤”的颤音,低声道:
“父亲!兄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此间又发现此等……此等骇人之物,分明是出了人命官司!事关重大,
是否……应即刻报官,移交京兆尹,甚至请刑部派员,彻底勘查?也好……也好查明真相,还兄长一个公道?”
她刻意将“报官”、“刑部”这些字眼清晰吐出,看似秉公处理,实则是要将事情彻底闹大,捅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不可!绝对不可!”骆威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猛地甩开骆静的手,厉声打断,
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维护家族最后颜面的决绝,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嘶哑变形,
“家丑不可外扬!天大的丑事,也要烂在自家锅里!我镇西侯府的子弟,是生是死,是荣是辱,
皆由我骆家祠堂宗法断论,何时轮到官府来指手画脚?!此事若张扬出去,我镇西侯府百年清誉何存?颜面何存?!
徒惹天下人耻笑,授人以柄!”他将“家丑”二字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警告,
彻底堵死了任何寻求官方介入、查明真相的道路。在他心中,家族的体面,远高于一个不成器儿子的生死真相。
一行人带着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气氛,沉默地返回了镇西侯府。马车驶入那熟悉的朱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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