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褪去时,最先触到的是湿润的草叶气息。萧景琰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铺满荧光苔藓的坡地上,林溪仍在他怀里,睫毛随着微弱的呼吸轻颤,肩头那道被黑气击中的伤口已不再渗血,却泛着诡异的灰斑。苏清浅在不远处蹲着,指尖悬着一缕淡青气流,正小心探向林溪的眉心;石磊则像头警戒的豹子,古铜色脊背贴着一块凸起的岩石,目光扫过四周被薄雾笼罩的林子。
“这是哪儿?”石磊压低声音,拳头捏得咯咯响。他记得最后是被漩涡吸了进去,再睁眼就到了这地方——头顶是望不到边的靛蓝天幕,没有太阳却有柔和的光从云层漏下,照得满坡苔藓像撒了星子。林子里传来溪水潺潺声,却不见溪流踪影,只有风过时树叶的沙沙响,像谁在远处低吟一首没词的歌。
苏清浅收回手,脸色凝重:“林溪的脉息乱了,那黑气像藤蔓缠在心脉上,普通的草木气化不开。”她转头看向萧景琰,“景琰哥,你抱着她,我试试把‘清心调’的旋律融进气流里——上次在药庐听你吹笛,那调子能安神。”
萧景琰点头,将林溪轻轻放在苔藓上,从怀里摸出支竹笛。这笛子是入门时师父送的,竹身有几道天然斑纹,他平时很少吹,此刻横在唇边,却莫名想起三年前在山坳里救那只受伤的白鹭,也是用这笛子引它靠近。笛音刚起,是段平缓的调子,像溪水流过圆润的卵石,苏清浅的淡青气流立刻应和上去,两股力量交织成一张网,慢慢罩住林溪的伤口。
灰斑果然淡了些。萧景琰松口气,眼角余光却瞥见石磊正盯着林子深处皱眉。“有东西。”石磊突然低喝,肌肉绷紧,“那雾不对劲,像活的。”
薄雾深处,渐渐显出几道人影。不是灰袍的暗影黑煞,也不是枯瘦老者,而是四个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同样穿着入门时的粗布衣裳,脸上却没了鲜活气,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为首的那个“萧景琰”握着柄崩口的铁剑,剑尖直指这边,嘴里发出含混的嘶吼:“留下魂魄……成为忆川的一部分……”
“心魔的投影。”苏清浅的声音有些发颤,却把药篓里的艾草束抛向空中,“清浅,用你的草木气护住大家!”石磊已经冲了出去,古铜色的手臂抡起一块岩石,狠狠砸向那个“石磊”的幻影。岩石穿过幻影的身体,砸在地上溅起火星,那幻影却像没知觉,依旧一步步逼近。
萧景琰将竹笛换到左手,右手按剑柄。他看清了那些幻影的脸——那是他们心底最恐惧的样子:他的幻影脸上沾着红衣姑娘的血,苏清浅的幻影抱着烧焦的医书,石磊的幻影跪在洪水里,而林溪的幻影……正对着一口空坟哭泣。
“别看它们的脸!”萧景琰大喊,笛音陡然拔高,变成一段急促的颤音。苏清浅会意,将艾草束点燃,青烟袅袅升起,带着辛辣的草木香。那香气像把无形的刀,划开薄雾,幻影们接触到青烟,身形顿时晃了晃,发出痛苦的嚎叫。
可下一秒,更诡异的事发生了。林溪被青烟惊醒,她坐起身,眼神却直勾勾的,伸手抓向萧景琰的笛子:“给我……用这个吹那首哄我睡觉的曲子……”她的声音变了,带着林溪从未有过的娇蛮,正是幻象里那个红衣姑娘的语调。
萧景琰心头一紧。他知道这是心魔在利用林溪的记忆碎片作祟——上一章里林溪被黑气击中,潜意识里混进了红衣姑娘的怨恨。他没松手,反而将笛子往怀里收了收:“林溪,看着我!我是景琰,不是什么景琰哥哥!”
林溪的眼睛眨了眨,灰斑顺着她的脖颈往上爬,眼看就要蔓延到脸颊。苏清浅急得额头冒汗,忽然想起师父说过,医者的“仁心”能破万邪。她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淡青气流里,那气流瞬间亮了起来,像颗跳动的绿星:“林溪,想想奶奶熬的红豆粥,想想我们一起采药时,你发现的那株会发光的草……”
林溪的瞳孔动了动。她似乎听到了,灰斑蔓延的速度慢了些。萧景?趁机将笛子凑到她唇边:“吹这首《采薇》,你上次说听了能梦到奶奶。”林溪下意识地含住笛子,指尖无意识地在笛孔上滑动——这是她采药时哼的小调,简单却带着山野的生机。
笛音响起,不是之前的安神调,而是活泼的跳跃音符,像林鸟在枝头蹦跳。薄雾中的幻影们听到这声音,身形剧烈摇晃起来,那个“林溪”的幻影捂住耳朵,发出凄厉的尖叫。石磊趁机又砸出一拳,这次幻影“石磊”被打散了一角,露出后面闪烁的光点。
“它们的弱点在光点里!”苏清浅喊,“那是心魔抽取的记忆核心!”萧景琰看得分明,那些光点里浮沉着片段:林溪埋酒的桃树下、萧景琰与红衣姑娘赏花的山坡、苏清浅师父的药庐、石磊家的麦田……全是他们前世的羁绊。
“一起动手!”萧景琰笛音一转,变成激昂的战调,铁剑出鞘半寸,崩口的剑刃竟映出他眼底的金芒。石磊双拳齐出,每一拳都带着麦浪般的厚重力量;苏清浅的淡青气流化作藤蔓,缠向幻影的光点;林溪则闭着眼,笛音越来越亮,像把钥匙插入锁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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