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吊扇还在“嘎吱”作响,风裹着煤尘味,混着内袋里纸条残留的淡淡槐花香,在周大生鼻尖萦绕。他指尖正反复摩挲着那方叠得整齐的方格纸,刚被秦淮茹电话勾起来的心虚,还没完全压下去,办公室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
进来的不是送鸡汤的棒梗——自打四合院几家分了家,各过各的日子,秦淮茹便没再特意给他送过吃食。闯进来的是刘春桃,她穿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半截晒得泛黄的小臂,手里攥着个磨破了边角的旧布包,站在门口,眼神直直地钉在周大生身上,像是攒了天大的勇气,又像是被逼到了绝路。
走廊里传来工人说笑的声音,刘春桃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反手轻轻带上门,门轴“吱呀”一声,在燥热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周厂长。”她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刚开口,眼圈就红了,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洗得发白的裤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周大生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想起了上个月的那个雨夜。厂里赶工抢修锅炉,他留在值班室熬夜,刘春桃是后勤组的临时工,给他送了碗热姜汤,两人借着窗外的雷鸣和屋里昏黄的灯光,糊里糊涂就滚在了一起。他只当是逢场作戏,转头就抛在了脑后,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纰漏。
“你怎么来了?”周大生压低声音,眉头狠狠皱起,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上班时间,有事儿不能……”
“我怀了。”
三个字像一颗炸雷,在周大生耳边轰然炸开。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声响,惊得刘春桃浑身一颤,往后缩了缩肩膀。周大生几步冲到门口,拉开一条门缝飞快往外扫了一眼,走廊空荡荡的,只有远处传来的机器轰鸣声。他回身死死盯着刘春桃,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
“我怀了你的孩子。”刘春桃抬起头,眼泪糊了一脸,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惶恐,“这个月没来红,我去卫生所找张大夫瞧了,她说……说有两个月了。周厂长,你得给我个说法啊!我男人要是知道了,能打死我!”
“你男人是谁?”周大生追问,指尖因为用力,已经泛白。
“是轧钢厂管后勤的,叫王奎。”刘春桃哽咽着,肩膀抖得厉害,“他那人小心眼,脾气暴,平日里喝了酒就打人。这事儿要是露了馅,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王奎?
周大生心里猛地一动。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前阵子轧钢厂和煤厂协调冬季供暖用煤,对接人就是王奎。更重要的是,前几天他派去盯梢的手下刚递来消息,说王奎和红星煤厂的李副厂长走得极近,两人经常借着“谈工作”的由头私下碰头,形迹十分可疑,怕是在背地里倒卖紧俏物资。
李副厂长早就看他这个正厂长不顺眼,明里暗里给他使过不少绊子,上周还借着“优化管理”的由头,想把他的心腹从供销科调走。周大生正愁抓不到对方的把柄,没想到机会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看着刘春桃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心里的慌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冽的算计。他脸上的烦躁渐渐敛去,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神色,缓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了,哭解决不了问题。这事儿,我肯定管到底。”
刘春桃愣住了,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
周大生扶着她坐到旁边的木沙发上,给她倒了杯热水,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着她的耳朵:“你男人和我们厂的李副厂长,是不是在私下倒卖物资?比如轧钢厂的钢材,还有咱们煤厂调过去的无烟煤?”
刘春桃握着搪瓷缸的手猛地一抖,热水溅出来烫到了手背,她却浑然不觉,眼神里满是惊恐:“你……你怎么知道?”
这话一出,便是默认了。周大生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愈发温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回去,悄悄盯着他们。记清楚他们什么时候碰头,在哪里交货,都倒腾了些什么东西,列个单子出来。千万别让他们发现,明白吗?”
刘春桃迟疑地看着他,嘴唇嗫嚅着:“这……这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我娘俩……”
“有我在,没人能动你一根手指头。”周大生打断她的话,语气沉稳,“等拿到实打实的证据,我不仅能保你周全,还能让你和孩子往后的日子,过得安安稳稳。”
刘春桃沉默了半晌,终于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等刘春桃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周大生立刻拿起桌上的黑色手摇电话,拨了保卫科的内线:“让赵铁柱立刻到我办公室来。”
没几分钟,门就被敲响了。赵铁柱推门进来,他是周大生一手提拔起来的,身材魁梧,左脸上一道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看着凶神恶煞,却是个心思缜密、忠心耿耿的硬汉。
“厂长,您找我?”赵铁柱的声音洪亮,却刻意压低了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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