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渐起。
那句“人定胜天”还在夜空中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然而,下一刻,这位刚刚还被众人视作“谪仙临凡”的少年,却脚下一软,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险些一头栽倒在泥地里。
“嗝——”
一声响亮的、毫不掩饰的酒嗝,在死寂的广场上突兀地炸响。
那种高深莫测的滤镜,瞬间碎了一地。
“这……”
原本被他气势所摄的学子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眼中的敬畏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谬感和被戏耍后的恼怒。
“搞什么啊?原来是个醉鬼!”
“满身酒气,衣冠不整,这成何体统!执事呢?还不快把人架下去!”
“我当是哪位隐世高人,原来是个来撒酒疯的!”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夹杂着不屑与嘲讽。在这些自诩风流的读书人眼中,问道大会是何等神圣的地方,岂容一个醉汉在此胡言乱语?
高台之上,礼部侍郎张柬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他有些不悦地侧过身,看向身旁:“周山长,这就是你青麓书院的学子?如此不知礼数,怕是有辱斯文吧?”
周怀安正端着茶杯,闻言手一抖,茶水洒了几滴出来。老头子眯着眼,装模作样地往台下瞅了半天,然后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
“哎呀,这灯火太暗,老夫年纪大了,眼睛昏花,实在看不清那是谁家的浑小子。张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他一边打着马虎眼,一边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好小子,这股子狂劲儿,比老夫年轻时候还像样!
一旁的公羊述则是重新坐了回去。他看着台下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原本死死握住茶杯的手缓缓松开,眼中的精光收敛,重新变回了那个百无聊赖的老头,只是看了眼周怀安笑意玩味。
台下。
顾长安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觉得头有点沉,脚下的地像是软棉花做的。周围那些嘈杂的指责声,传入耳中变得有些失真,像是隔着一层水膜。
顾长安目光有些迷离,却又精准地锁定了左右两座高台。
左边,是策论台。萧溶月依旧负手而立,紫衣冷艳,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小丑。
右边,是经世台。拓跋野踩着算筹箱,满脸狞笑,似乎随时准备跳下来给他一拳。
“喂。”
顾长安伸出手,指了指萧溶月,又指了指拓跋野。
“你们两个,别在那儿傻站着了。”
晃了晃脑袋,顾长安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用一种商量“晚饭吃什么”的随意语气,说出了一句让全场窒息的话:
“还要换人太麻烦了。香不是快灭了吗?”
“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轰!
这句话的杀伤力,比刚才那句“人定胜天”还要大上一百倍!
广场上的嘈杂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便是比之前猛烈十倍的哗然!
“疯了!这人绝对是疯了!”
“同时问两场?他以为他是谁?文曲星下凡吗?”
“一个是礼法之辩,一个是生存之辩,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他要以一敌二?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狂妄!无知!这是在自取其辱!”
这不仅是青麓书院的学子觉得荒谬,就连北周那边的人都气笑了。
拓跋野居高临下地看着顾长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小子你想找死也别用这种法子。我怕我还没开口,你就先醉死过去了。”
萧溶月则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显然觉得与一个醉鬼辩论,有**份。
然而。
就在这千夫所指、万人嘲笑的时刻。
两道身影,却在众人的谩骂声中,缓缓有了动作。
策论台下,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白衣胜雪的谢云初,忽然动了。
少年没有理会周围同窗的拉扯,而是一步一步,走到了顾长安的面前。
他看着这个满身酒气、站都站不稳的少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清高的眸子里,此刻却没有任何轻视,只有一种只有在绝境中看到曙光时才会有的郑重。
谢云初深吸一口气,双手交叠,对着顾长安,深深地躬下身去。
“顾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在这一片喧嚣中,穿透力极强。
“云初才疏学浅,这礼法困局,我解不开。”
“既然顾兄来了……”
他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久久不起。
“那便……有劳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拜,让周围的骂声瞬间停滞了一瞬。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
另一侧,经世台下。
那个一向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苏温,也走了出来。他脸上没了往日的那些虚伪客套,只剩下一脸的疲惫与肃然。
他走到顾长安的另一侧,同样整了整衣冠,对着这个醉鬼,行了一个大礼。
“顾兄。”
苏温的声音有些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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