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萧铭即将亲赴北疆“犒军”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黑石堡本已暗流汹涌的水面上,激起了滔天巨浪。帅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炭火盆中的火焰似乎都停止了跳动,映照着萧执骤然冷冽如万载寒冰的脸庞,和沈清弦瞬间失血的容颜。
“消息可确实?”萧执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
“千真万确。”古谦垂首,声音低沉而肯定,“京城飞鸽传书,三皇子已于三日前在朝会上当众请旨,言北疆大捷,将士用命,然损耗亦巨,身为皇子,理当亲赴前线,代天子犒赏三军,抚慰伤亡,以示天恩。陛下……已准奏。估其行程,半月内必抵北疆。”
“代天子犒军……抚慰伤亡……”萧执重复着这几个字,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是来看我军伤亡几何,粮草还剩多少,更是来看……本王和你,是否还活着!” 他目光如利剑般射向沈清弦,其中蕴含的怒火与担忧交织。
沈清弦心口剧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殿下,三皇子此来,必是冲着张贲通敌的证据,更是要坐实您我‘拥兵自重、贻误军机’的罪名。我们……该如何应对?”
“应对?”萧执冷笑一声,负手踱至北疆舆图前,指尖重重敲在代表黑石堡的位置上,“他既然敢来,本王就让他有来无回!犒军?正好!本王就用这北疆数万将士的热血,和狄虏主帅的人头,好好‘犒劳’他!”
他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鹰隼:“古谦!”
“老奴在!”
“加派斥候,严密监视三皇子车驾行程,每日一报!令我们在京中人,盯紧三皇子府及其党羽一举一动,尤其是与边军将领的往来信函,设法截获!另外,”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狠厉之色,“那个被生擒的狄虏当户,给本王撬开他的嘴!不惜一切代价,拿到张贲通敌的铁证!要快!”
“老奴明白!”古谦领命,躬身退下,身影迅捷如鬼魅。
帅堂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压在两人肩头。
“殿下,”沈清弦上前一步,眉宇间忧色深重,“三皇子身份尊贵,手持圣旨,若强行发难,我们……”
“他不敢明着动手。”萧执打断她,目光深邃,“他是来‘犒军’,不是来剿匪。明面上,他需维持兄友弟恭,需彰显天家恩典。他的杀招,必在暗处——或是收买军中将领倒戈,或是寻机制造事端构陷,甚至……借狄人之手!” 他看向沈清弦,语气凝重,“所以,这半月,是关键。我们必须在他抵达之前,彻底稳住军心,巩固防务,并且……拿到足以一击致命的证据!”
沈清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清弦明白。军械督造、粮草调配、伤员抚恤,清弦会全力督办,绝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只是……云昭兄那边,张贲通敌的细节,还需他回忆佐证。”
“谢云昭的伤势是关键。”萧执沉吟道,“林老那边,务必用最好的药,让他尽快能清晰陈述。还有……那个林家丫头,可靠吗?”
“软软姑娘心思单纯,对云昭兄照料尽心,应无问题。”沈清弦答道,随即想到什么,“殿下是担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萧执目光微冷,“三皇子的人无孔不入,谢云昭是重要人证,必须万无一失。让你的人看紧点,除了林老和绝对可靠的心腹,任何人不得接近静室。”
“是。”
伤兵营静室内,药香弥漫。
谢云昭的气色比前几日又好了不少,已能倚着靠枕坐直身体。林软软正端着一碗黑褐色的药汁,小心地吹凉,一勺一勺喂到他嘴边。
“谢大哥,今天觉得怎么样?胸口还疼得厉害吗?”少女的声音软糯,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好多了。”谢云昭咽下苦涩的药汁,目光落在林软软专注的侧脸上,闪过一丝复杂。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少女的善良、活泼与毫无保留的照顾,如同暖流,悄然融化着他被仇恨冰封的心。但他深知自身处境,国仇家恨未报,残躯苟活,实在不敢有半分旖旎念头。
“林姑娘,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低声道。
“都说了叫软软就好啦!”林软软嘟囔着,递过一颗蜜饯,“谢大哥,你快点好起来,到时候带我去看京城呀!咱们拉过钩的!”
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谢云昭心中微涩,却不忍拒绝,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沈清弦带着翠珠和一名亲卫走了进来。
“云姐姐!”林软软连忙起身。
“清弦。”谢云昭也微微颔首。
“云昭兄今日气色不错。”沈清弦走到炕边,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然后对林软软温和道,“软软,我和云昭兄有些军务要谈,你和翠珠先去外面看看药煎得如何了,好吗?”
林软软乖巧点头:“好嘞!” 拉着翠珠出去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