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港的风波在“墨韵斋”古掌柜的巧妙运作下,暂时被压了下去。冯管事如同人间蒸发,那批关乎军工秘法的“私货”被化整为零,悄无声息地运离了津门。工部那边似乎吃了个哑巴亏,一时竟没了动静。但沈清弦知道,这沉默之下,酝酿的或许是更猛烈的风暴。她不敢有丝毫松懈,一面严令军器监上下谨言慎行,一面加紧利用到手的新工艺,结合之前的经验,全力改进神臂弩。
这日,她正在弩坊与严师傅探讨一种新淬火油的配比,亲兵赵铁急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大人!谢将军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还有……东西!”
沈清弦心下一动,接过赵铁递上的密封铜管和另一个稍大的木匣。她先打开铜管,抽出信笺,是谢云昭飞扬而略显潦草的字迹,显然写得急切:
“清弦吾妹:弩至!妙极!新弩力劲射远,破甲如穿朽木,连发之速尤胜旧弩三成!前日小股狄骑犯边,我遣斥候携新弩设伏,五十步外狙杀其头目,余众溃散!将士雀跃,称之为‘破虏’!此乃守边利器!已具表上奏,为吾妹及众工匠请功!北狄王庭内乱加剧,然边境不可松懈,亟需更多新弩!万望加紧督造!云昭手书。”
信纸很短,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喜悦与肯定,让沈清弦连日来的疲惫与压力一扫而空。她小心翼翼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枚略显磨损的弩箭箭簇,箭杆上刻着一个细小的“破”字,旁边还放着一小块被箭簇穿透、边缘焦黑的皮甲碎片。这是来自前线的、最真实的认可!她握着那枚箭簇,指尖感受到一丝北境的寒意与硝烟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与豪情。
“严师傅,赵队长,你们都看看。”她将信和木匣递过去,“前线将士,在用我们造的弩,杀敌保国!”
严师傅双手颤抖地接过信纸,虽识字不多,但听赵铁念出内容,老泪纵横:“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咱们的心血……没白费!”
赵铁更是激动地单膝跪地:“大人!有此利器,边军如虎添翼!末将代边关弟兄,谢过大人!”
“快起来!”沈清弦扶起赵铁,眼中闪着光,“这是全体工匠的功劳!立刻将谢将军的信传阅各作坊,让大家都听听!我们要造更多、更好的‘破虏弩’,送到前线去!”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军器监,工匠们群情振奋,干劲冲天。沈清弦趁热打铁,根据谢云昭反馈的实战细节,进一步优化弩机结构,提升可靠性与耐久性。然而,喜悦之余,她并未忘记潜在的危机。谢云昭的请功奏表,如同一把双刃剑,既是对她功劳的肯定,也必将使她再次成为朝堂漩涡的中心。
果然,数日后的常朝,风云再起。正当兵部尚书奏报边关防务,提及“破虏弩”初显神威时,户部尚书钱益之突然出列,声音沉痛:
“陛下!谢小将军奏报,新弩犀利,确是可喜。然,臣不得不泼一盆冷水!据臣所知,为此‘破虏弩’,军器监耗资巨万!所费银钱,远超旧弩数倍!如今国库存银见底,各州府税赋艰难,百姓负担沉重。若大规模换装此弩,国库如何支撑?民生何以维系?臣非不重军备,然凡事需量力而行!望陛下圣裁!”
话音刚落,几名御史言官立刻附和:
“钱尚书所言极是!军国大事,岂能不计成本?”
“听闻此弩制造工艺极其繁复,所用物料皆需特供,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
“陛下!当务之急,是与民休息,而非穷兵黩武啊!”
矛头直指“破虏弩”的成本问题,意图从根本上否定其推广价值。沈清弦心中冷笑,果然来了!工部在技术上下不了手,便从银钱上做文章!
“陛下!”兵部尚书忍不住反驳,“钱尚书此言差矣!‘破虏弩’虽造价稍高,然其威力巨大,可大幅减少我军伤亡,更能有效震慑敌胆!此乃长久之计!若因吝惜小钱而置将士性命于不顾,岂非因小失大?”
“尚书大人!”钱益之提高声调,“非是吝惜小钱!而是国库空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边军要换装,各地卫所也要粮饷,河道要修,赈灾要银,钱从何来?莫非又要加赋于民吗?”
双方争执不下,朝堂上一片嘈杂。龙椅上的皇帝面沉如水,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沈清弦身上:
“云弦。”
“臣在。”沈清弦出列跪倒。
“钱爱卿所虑,亦是实情。你这‘破虏弩’,造价几何?可能设法降低?”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钱益之等人眼中带着一丝得意,等着看她如何应对这成本难题。
沈清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声音清晰而平稳:“回陛下。钱尚书所虑,臣亦深知。然,评判一物之价值,不能仅看一时之造价,更需看其长远之效益。”
她顿了顿,不慌不忙地陈述:“‘破虏弩’初制,因工艺摸索、物料试错,成本确高于旧弩。然,如今工艺已熟,工匠已练,臣可立军令状,三月之内,可将单弩造价降低三成!此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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