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偏殿那场突如其来的弹劾,虽以“铁料被盗”的闹剧暂歇,但沈清弦深知,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电闪雷鸣。钱益之与那林同知离去时阴鸷的眼神,如同毒蛇信子,提醒她危机远未解除。返回军器监值房,她立即屏退左右,只留翠珠在侧。
“小姐,林家突然反水,还倒打一耙,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翠珠脸上忧色难掩。
沈清弦立于窗前,望着庭中摇曳的树影,声音冷静:“林家不是反水,是待价而沽,或者……是找到了出价更高的买主。工部许给他们的,定然比我们更多,或是我们给不了的东西。”她转过身,目光锐利,“萧先生信中所言‘林船将离,冯管事急欲脱手私货’,这是关键。我们必须抢在工部前面,截下这批货!”
“可……可我们哪来那么多现银?谢小将军那边……”翠珠迟疑道。
“云昭那边,我会去信说明利害。但这批货,不能明着由军器监或谢家出面购买,否则正好坐实了‘勾结海商、倒卖军需’的罪名。”沈清弦沉吟片刻,决然道,“必须通过‘墨韵斋’的古掌柜,以民间商号的名义暗中吃下。你立刻再去见古掌柜,告诉他,不惜代价,务必拿下冯管事手中的‘私货’,特别是与军械制造相关的图样、笔记或特殊物料。价钱……可以在工部报价基础上,再加两成!但要快,必须在林船离港前办妥!”
“是,小姐!”翠珠领命,匆匆离去。
沈清弦随即铺开信纸,给谢云昭写信。她并未详述朝堂风波,只言“得密报,工部欲勾结海商,谋取一项对边军利器至关紧要的工艺,需紧急资金拦截”,恳请他速调拨一笔款项,交由“墨韵斋”古掌柜运作。她相信谢云昭对她的信任与支持。
信刚送出,周明便神色慌张地求见:“少监大人,不好了!兵部武库司刚来人,说要重新核验之前那批‘被盗’铁料的入库记录和用途明细,还说……还说接到举报,我军器监账目不清,要彻查!”
“来得真快。”沈清弦冷笑,“这是想从账目上找茬,坐实我的‘罪证’。周监丞,我之前让你整理的,工部以往拨付劣质铁料导致军械损毁的清单,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时间、批次、造成的损失,一清二楚!”周明连忙道。
“好。兵部的人要看账,就给他们看。但只给他们看表面的流水账。若他们深究那批‘被盗’铁料,”沈清弦眼中寒光一闪,“你就‘偶然’提起,正是因为工部以往所供铁料质量低劣,屡次导致弩机关键部件断裂,延误军机,我等迫不得已,才自筹资金,冒险外购优质铁料以解燃眉之急!把这笔账,算到工部头上!”
周明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兴奋道:“妙啊!大人!这叫祸水东引!下官知道怎么做了!”
打发走周明,沈清弦心力交瘁,却无法休息。她必须知道津港那边的进展。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直到深夜,翠珠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
“小姐,古掌柜那边有消息了!”翠珠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冯管事果然急着脱手!他手里确实有一批‘私货’,据说是南洋得来的几种特殊合金的熔炼秘法图样,还有一些罕见的淬火油配方,正是我们急需的!工部的人今天下午也接触了他,开价不低。但古掌柜按您的意思,又加了两成,冯管事明显心动了!不过……”
“不过什么?”沈清弦追问。
“不过冯管事有个条件,他要现银,不要银票,而且交易必须在明晚子时,在‘福远号’上进行,钱货两讫后,林船当即起航。”
“这么急?还要现银上船交易……”沈清弦蹙眉,“这条件有些蹊跷。像是……既要拿钱,又要确保自身绝对安全,怕被黑吃黑?”她沉吟片刻,“谢小将军那边的款项到了吗?”
“到了!洪涛将军亲自送来的,足额的金锭和现银,已秘密存入‘墨韵斋’的银库。”
“告诉古掌柜,条件我们答应。但务必加派人手,确保交易安全。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沈清弦吩咐道,“让我们在津港的人,盯紧‘福远号’和工部那些人的动向,一有异常,立刻来报!”
“是!”
次日,整个军器监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却波涛汹涌。兵部派来查账的官员被周明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还惹了一身骚,灰头土脸地走了。沈清弦坐镇值房,处理日常公务,心思却早已飞到了津港。
傍晚,谢云昭竟亲自来了,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关切与怒气。
“清弦!兵部的人是不是来找你麻烦了?还有工部那群杂碎,竟敢弹劾你?我今日才得知朝堂上的事!”他一进门便急声道。
“云昭,你怎么来了?”沈清弦有些意外,忙让他坐下,“一点小风波,已经应付过去了。”
“小风波?他们都把‘倒卖军需’的罪名扣你头上了!”谢云昭怒气未消,“要不是父亲拦着,我今日早朝就要参他们一本!你需要多少银两?我府里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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