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波涛菲诺,仿佛是从文艺复兴油画中裁剪下来的一角,被上帝随意镶嵌在利古里亚海岸线上。阳光是这里最慷慨的馈赠,将蔚蓝的海水点染得如同流动的蓝宝石,白色的游艇和色彩明快的古老建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空气里弥漫着橄榄树、海风与慵懒财富交织的气息。
然而,在这片闻名遐迩的度假胜地边缘,一处占据着最佳观海崖位、被高耸石墙与茂密橄榄丛林严密环绕的私人庄园,却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器官,与外界的热烈明媚格格不入。庄园的铁艺大门紧闭,其上的古老纹章暗示着所有者非同寻常的历史底蕴。这里,是卡塞尔学院校董会此次秘密会议的所在地。
在庄园主建筑旁,一栋规模稍小但同样精美的文艺复兴风格副楼内,帕西·加图索正站在一扇巨大的拱形落地窗前。阳光穿透玻璃,将他淡金色的头发映照得近乎透明,也为他一丝不苟的定制西装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微微侧身,向着坐在室内一张古董天鹅绒沙发上的凯撒·加图索,进行着会议前最后的简报。他的声音平稳、清晰,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播报数据,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伊丽莎白·洛朗女士的私人游艇‘水仙花号’已于当地时间上午九时整,准时停靠在了庄园的私人码头。”
帕西的语速不疾不徐,“洛朗女士是最后一位抵达的校董。至此,校董会六位成员,或本人,或已派出全权代表,均已在此集结完毕。”
凯撒·加图索放松地靠在沙发背垫上,姿态优雅而从容,仿佛他才是此地的主人。他手中端着一杯晶莹剔透的冰水,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冰蓝色的眼眸望着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的、看似平静的蔚蓝,仿佛能穿透海面,看到其下涌动的暗流。他并未看向帕西,却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打断了帕西流畅的叙述:
“应该还有一位。”
帕西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微微垂下眼睑,随即迅速抬起,动作标准得如同经过最严苛的礼仪训练。他颔首,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您的直觉总是如此精准,加图索先生。是的,校董会的席位,根据最初的章程与股权结构,理论上一直保留着第七位。只是……”
他罕见地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似乎在谨慎地挑选词汇,“……我们,乃至整个秘党的情报网络,都从未捕捉到这位神秘阁下出席任何会议的记录。无论是线下,还是线上。”
他上前一步,将手中一个轻薄如蝉翼的电子平板无声地放在凯撒面前的矮几上,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资金流向图和数据。
“他是学院有记录以来,单方面、持续性出资额度最高,且资金流向最为稳定、纯粹的资助方。其历年投入的总和,据不完全统计,已经超过了其余六家老牌家族的总和,并且……没有附加任何已知的政治或操作条件。”
帕西的语调中透出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妙,“但异常的是,这位阁下从未留下任何具体的姓名、称谓或代号,也从未行使过校董的任何核心权力——包括但不限于投票权、质询权、以及人事任免的建议权。仿佛……他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提供资金。”
凯撒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放下杯子,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玩味、深思的弧度,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了帕西脸上:
“每年向卡塞尔投入如此天文数字的金钱,足以轻易左右学院的任何重大决策,却像个中世纪的苦行僧般从不露面,甚至连自己法理上应得的、足以影响混血种世界走向的权力都弃之不顾……”
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真是……令人费解的豪迈。或者说,是某种我们至今无法理解、甚至无法触及层面的……绝对傲慢?”
这背后,究竟是真正的超然物外,对世俗权力毫无兴趣?还是隐藏着更深沉、更庞大、更不为人知的布局?凯撒本能地觉得,这始终缺席的第七席,其本身的存在,或许就是校董会,乃至整个秘党内部,最大的变量与谜题。他的缺席,比任何人的在场,都更能搅动局势。
帕西保持着沉默,没有对凯撒的推测做出任何评价。他知道,有些界限,不容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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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主会议室内,气氛与外界的灿烂阳光和帕西的冷静简报形成了极致反差。
为了确保绝对的隐秘,厚重的、用金线绣着繁复宗教寓言故事的深紫色天鹅绒窗帘被完全拉拢,严丝合缝地遮蔽了所有可能窥探的视线。巨大的、缀满数百颗水晶的枝形吊灯沉默地悬在挑高的天花板上,并未被点亮。仅有墙壁上几盏古老的青铜壁灯,散发着昏黄而局限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勉强驱散了长桌周围的深沉黑暗,却在更远的角落投下摇曳晃动的、形同鬼魅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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