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善……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喃喃自语,
“此举,究竟是挽狂澜于既倒,还是……加速了我等的覆灭?”
他隐隐有种预感,那个远在武昌的年轻皇帝,恐怕不会像他们预想的那般,轻易地被这四面合围之势所困杀。
这场他们精心策划的天下围攻,或许,将会揭开一个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残酷的时代序幕。
但无论如何,箭已离弦,再无回头之路。千年世家与新生皇权的终极碰撞,已然不可避免。
江南,苏州,一座临河而建、亭台楼阁无不精巧的园林深处。
这里便是吴郡陆氏在苏州的核心宅邸之一,虽不显山露水,但其奢华与底蕴,远非寻常富商巨贾可比。
家主陆文渊并未直接返回家族核心所在的松江,而是秘密抵达了这处别业。
他坐在临水轩中,面前煮着的是一壶价比黄金的阳羡雪芽,茶香袅袅,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阴鸷。
“沈万三……”
他轻轻吐出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一丝冰冷的杀意,
“一个区区商贾贱流,靠着些投机取巧、囤积居奇的手段,聚敛了些阿堵物,
便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跻身朝堂,位列尚书?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他看来,士农工商,等级森严,乃是天理。
商人,即便是富可敌国的商人,在他们这些传承千年的世家眼中,
也不过是依附于他们存在的“钱袋子”,是随时可以取用,也随时可以舍弃的工具。
沈万三如今的行为,已经严重僭越了这条无形的界线。
更重要的是,沈万三投靠了陈善,并被委以商部尚书的重任!
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僭越”,更是陈善那套“离经叛道”新政的集中体现!
是在公然挑战他们世家千年来垄断知识、权力和经济的特权地位!
“此风绝不可长!”
陆文渊眼中寒光一闪,
“若让天下商贾都以为可以凭借钱财攀附权贵,甚至登堂入室,那我等士族颜面何存?
根基何存?”
他轻轻叩击着桌面,脑海中迅速盘算着。
莱州密议,联合各方势力围攻陈善是长远大计,需要时间布局。
但打压沈万三,削弱陈善的经济实力,却是眼前就可以着手,并且能立即见效的事情。
沈万三这支被他们暗中影响、甚至一定程度上“养肥”的羊(通过以往的商业规则和潜规则让其壮大,便于需要时收割),
如今不仅脱离了掌控,反而要去壮大敌人的实力,这是绝不能容忍的!
“是时候宰杀了……至少,要先剪其羽翼,让他知道,没有我等世家的默许,他沈万三什么都不是!”
陆文渊下定了决心。
他并未亲自出面,甚至没有动用陆家明面上的力量。
那样太显眼,容易留下话柄,也容易过早暴露五大世家的联合行动。
他采用的是世家最擅长的方式——通过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和代理人,进行隐秘而精准的打击。
他首先召来了陆氏在江南商界的几位“白手套”,这些人明面上是独立的大商人,
与陆家只有正常的商业往来,实则其背后资本和人脉都深深依赖于陆氏。
“有几件事,需要你们去办。”
陆文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第一,动用一切关系,在江南各地,特别是苏松杭嘉湖一带,全面挤压沈家的生意。
他主营的丝绸、布匹、粮食、盐引(虽被严格管制,但沈家仍有渠道参与)、
海外珍玩,凡是能触及的领域,都要给他制造麻烦。
抬高他收购原料的价格,压低他出货的市场价,截断他的运输渠道,挖走他手下的得力掌柜和工匠!
我要让他在江南的根基,寸步难行!”
一位负责丝绸生意的“白手套”面露难色:
“陆公,沈家在此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关系网也颇广,骤然全面打压,恐怕……”
陆文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关系网?他那些关系,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不过土鸡瓦狗!
你们放心去做,官府、漕运、市舶司……自然会有人‘秉公办事’。
记住,不要留下是我陆家指使的把柄,要让一切看起来像是正常的商业竞争,或者……
是他沈万三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引来的报复。”
几人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应诺:
“是,我等明白!”
“第二,”陆文渊继续吩咐,“散布消息。就说沈万三投靠伪明,助纣为虐,其家财皆是不义之财。
更要强调,陈善推行‘新政’,意在劫富济贫,沈万三不过是陈善养的一头肥猪,待养肥了,迟早要开刀问斩!
让那些与沈家有生意往来的商户、钱庄,都掂量掂量,还敢不敢与他合作!”
这是攻心之计,旨在动摇沈万三的商业信誉和合作伙伴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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