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的办公室在二楼走廊尽头,安静得能听见暖气片的滴水声。
姜云帆拆开第十七个档案盒时,手指在泛黄的纸张上停住了。那是1987年玉泉县水利局的工作总结,手写油印,字迹已经模糊。其中一页记载着当年滨河大堤的抢险事迹,参与者名单里有个熟悉的名字——沈青山,沈墨的父亲。
门被敲响,三声,节奏均匀。
“请进。”
进来的是个年轻干部,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姜主任,有您的挂号信,寄件人只写了‘清河故人’。”
姜云帆接过信封,很薄。他挥挥手让干部退下,锁上门,才用裁纸刀小心划开封口。
里面只有一张A4纸,打印着一句话:“示范区土地指标交易有暗盘,陈永年已囤地三千亩。交易记录在‘鼎峰资本’2019年第三季度报告附件中。阅后即焚。”
没有落款,但姜云帆认出了打印字体——是省委政策研究室内部文件的专用字体。寄信人来自省里,而且级别不低。
他把纸凑近打火机,火苗舔舐纸张边缘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沈墨。
姜云帆看着燃烧的纸张在烟灰缸里化为灰烬,按下接听键。
“姜主任,我是沈墨。”
“沈主任,稀客。”姜云帆声音平静,“不对,现在该叫沈厅长了。公示期快结束了吧?”
“还有三天。”沈墨直入主题,“姜主任,我想拜访您,请教一些示范区建设的问题。不知您是否方便?”
“请教不敢当。”姜云帆看了眼烟灰缸里的余烬,“不过我在整理玉泉县志,倒是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历史资料。你父亲沈青山同志,当年在玉泉水利局工作时,参与过滨河大堤抢险。那份担当,你现在继承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您什么时候方便?”
“现在。”姜云帆说,“政协这边清静,适合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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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沈墨坐在了姜云帆办公室的沙发上。房间很简朴,书柜里塞满了地方志和文史资料,办公桌上摊着正在编写的《玉泉县水利志》手稿。
姜云帆泡了杯茶推过来:“明前龙井,朋友送的。尝尝。”
沈墨端起茶杯,没喝。“姜主任,示范区下周挂牌。土地指标交易试点是重中之重,但推进起来阻力很大。”
“知道阻力来自哪吗?”姜云帆问。
“临港的陈永年,囤了三千亩地。还有其他几家地产商也在跟进。他们想赶在交易规则出台前,把地价炒上去。”
“不只。”姜云帆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复印件,推过来,“看看这个。”
沈墨接过。是一份2018年的土地出让合同补充协议,甲方是玉泉县国土资源局,乙方是“玉泉宏泰城建”。协议允许乙方将地块分割转让,而当时分管国土的副县长,签字栏里是李国涛的名字。
“这份协议,让宏泰城建把滨河片区三百亩工业用地,分割成十五块,分别转让给了五家公司。”姜云帆指着转让记录,“其中三家,是陈永年控股的壳公司。另外两家,最终受益人指向省城。”
沈墨快速翻阅。土地流转路径复杂,但每笔交易都有完整的审批记录。这些记录本该在审计时被发现,却奇迹般地被遗漏了。
“您怎么有这些?”
“李国涛出事后,我回玉泉收拾办公室,在废弃文件堆里找到的。”姜云帆说得很平淡,“当时觉得可能有用,就留着了。现在看来,确实有用。”
沈墨放下文件,看着姜云帆。这个男人比半年前瘦了些,鬓角多了白发,但眼神更锐利,像把磨过的刀。
“姜主任,您给我看这些,是为什么?”
“三个原因。”姜云帆竖起三根手指,“第一,李国涛案虽然结了,但背后的利益网络没断。陈永年这些人还在,而且胃口越来越大。第二,示范区如果成功,玉泉作为清河的组成部分,也能受益。第三——”
他停顿了一下,直视沈墨:“第三,我个人想为示范区做点事。政协文史委主任这个位置,看起来是闲职,但也有优势——我能接触到很多人,听到很多话。”
沈墨没说话,等着下文。
“沈墨,我知道你对我有戒心。”姜云帆笑了,笑容里有些自嘲,“我应该的。在玉泉,在清河,我们不算朋友。但现在情况变了。示范区不是清河的事,也不是临港的事,是全省的棋。这盘棋下好了,对所有人都有利;下砸了,谁也别想好过。”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我在政协这半年,看了很多历史。发现一个规律:改革最难的时候,往往是既得利益者最疯狂的时候。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阻挠,包括但不限于造谣、诽谤、甚至人身威胁。你现在是靶子,而且是最显眼的那个。”
“您是说,有人会对我下手?”
“已经下手了。”姜云帆转过身,“昨天区块链系统被攻击,你以为只是巧合?那是试探。如果你们的技术防护弱,下次攻击就会直取核心数据。如果强,他们就会换方式——比如,从你身边的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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