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八点,清河市城南工业区,“法润清河”公益法律服务站的卷闸门还没完全拉起,外面已经排了十七个人。
许半夏从后门绕进来时,助理小陈正忙着给排队的人发号码牌。“许律师,今天人特别多,都是企业来咨询的。”小陈压低声音,“三分之二问的都是同一件事——协作带的合同纠纷。”
许半夏脚步顿了顿。她脱下外套挂好,快速扫了一眼登记表。今天预约咨询的九家企业里,六家涉及与临港合作方的合同问题,两家问的是产业基金补贴被追缴的事,还有一家更特殊——企业法人被纪委监委带走协助调查,家属来问法律责任。
“按顺序叫号。”许半夏走进接待室,拉开百叶窗。晨光透进来,照在墙面上那面锦旗上——“秉公执法,为民解忧”,落款是玉泉县试点村的全体村民。三年前送的,现在还挂在那里。
第一个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西装皱巴巴的,眼里全是血丝。“许律师,我是宏达机械的老王。您还记得我吗?去年您帮我们审过和临港那边的供货合同。”
许半夏点头。宏达机械是协作带第一批配套企业,专做精密零部件。
“出什么事了?”
老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摞文件:“临港的合作方要终止合同。理由是‘清河方面政策不稳定,合作风险增大’。可我们按照合同备了三个月的原料,生产线也调整了,这一终止,损失至少两百万。”
“合同里有没有不可抗力条款?”
“有。”老王翻到其中一页,“但对方说,李国涛案导致政策变动,属于不可抗力。许律师,这说得通吗?”
许半夏快速浏览合同文本。这是一份典型的产业协作合同,违约责任条款写得很模糊。她合上文件:“王总,李国涛个人违纪违法,不代表清河市的政策变动。市委市政府已经明确表态,协作带政策不变。对方以这个理由解约,站不住脚。”
“那我能告他们吗?”
“能。但诉讼周期长,你的损失等不起。”许半夏想了想,“这样,我今天就发律师函,要求对方限期履约。同时,我会通过市工商联,向临港方面反映情况。协作带是两地共建的,不能因为个别人出事就毁约。”
老王如释重负:“谢谢许律师!律师费……”
“按标准收。”许半夏说得干脆,“公益服务站不是免费服务站。该收的钱要收,这样你们才觉得服务有价值。小陈,带王总去办手续。”
送走老王,许半夏连续接待了四家企业。问题大同小异:临港合作方观望、订单被砍、已签合同被单方面暂停。所有人都提到了同一个词——信任危机。
中午十二点,最后一个咨询者离开。许半夏没吃饭,坐在办公桌前,把上午的记录整理成一份简报。标题很直接:《协作带企业法律风险集中爆发情况反映》。
她拨通了沈墨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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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发改委七楼,试点工作专班正在开第一次筹备会。
沈墨站在白板前,上面画着试点工作的时间轴和任务分解图。会议室里坐了十四个人,都是从各部门抽调的业务骨干。手机在桌上震动时,他刚好讲到资金监管系统的技术架构。
“稍等。”沈墨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半夏,我在开会。紧急吗?”
“紧急。”许半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会议室很静,旁边的人都能隐约听到,“上午接待了九家企业,七家出现合同纠纷。临港那边在批量毁约,理由都是‘清河政策不稳定’。这不是个案,是系统性风险。”
沈墨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示意会议暂停,走到窗边:“具体什么情况?”
“协作带的企业合同,普遍缺乏对‘政策风险’的明确界定。现在李国涛案成了借口,合作方要么要求修改合同条款,要么直接终止。已经有三家企业面临生存危机。”许半夏语速很快,“沈墨,光靠政府表态不够,企业要的是法律保障。”
“你的建议?”
“第一,尽快出台《协作带合同范本》,明确双方权利义务,把政策连续性写进条款。第二,建立跨区域商事纠纷调解机制,设立绿色通道。第三,也是最关键的——”许半夏顿了顿,“我需要扩大服务站。现在的规模接不住这么多案子。”
沈墨看着窗外。楼下街道车流如织,这座城市的商业脉搏正在因为信任危机而紊乱。
“扩大需要什么?”
“场地、人员、资金。”许半夏说得很实际,“我想把服务站升级为‘清河-临港产业协作带法律服务中心’,两地互设窗口。但这事需要政府背书,需要两地司法局的协调。”
“你留在清河做这件事?”沈墨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是。”许半夏的声音很坚定,“沈墨,你去推动制度,我去守住底线。你的试点建立新规则,我的中心保障规则落地。这是两条战线,但目标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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