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梦的调任公示贴在省委组织部网站时,清河正下着入秋后的第一场雨。
沈墨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雨幕中的城市。手机屏幕上,公示页面的最后一行字格外醒目:“顾晓梦同志拟任省金融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党组成员。”
公示期五个工作日。这意味着,最迟下周一,顾晓梦就将离开清河。
敲门声响起,很轻。
“进。”
顾晓梦推门进来,手里没拿任何文件。她反手关上门,走到沈墨身边,同样望向窗外的雨。
“公示看到了?”她问。
“看到了。”沈墨说,“比我预想的快。”
“有人希望我快些走。”顾晓梦的声音很平静,“省金控那边已经安排好办公室,分管产业基金和风险控制。这个位置,能看到全省十七个地市的产业基金数据。”
沈墨转过头看她:“这是机会。”
“也是陷阱。”顾晓梦从包里取出一张折叠的A4纸,摊开在窗台上,“临走前,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纸上是一个手绘的关系图。中央写着一个名字——孙长林,用红笔圈了起来。
“孙长林?”沈墨皱眉,“组织部的孙处长?”
“对,就是他找我谈的话。”顾晓梦指着图中延伸出的几条线,“谈话结束后,我调阅了他的公开履历。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时间点:三年前,省里调整产业基金管理办法,增加了一条‘允许基金通过委托投资方式参与市场化运作’。这条规定,让产业基金的钱可以合法进入信托、私募等渠道。”
沈墨记得这条规定。当时争议很大,但最后还是通过了。
“规定的主要推动者之一,就是孙长林。”顾晓梦在纸上写下一个年份,“那时他是省发改委副主任,分管金融。规定通过后三个月,他调任组织部。时间衔接得很完美。”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敲打着玻璃。
“你是说……”沈墨的声音低了下来。
“我什么都没说。”顾晓梦收起纸,撕成碎片,扔进碎纸机,“但你应该明白,有些事为什么查不下去。不是证据不足,是查到某个层面,就自动停止了。”
碎纸机发出沉闷的嗡鸣。
沈墨沉默了很久。雨水顺着玻璃流淌,扭曲了窗外的城市景象。
“你去省里,打算怎么做?”他问。
“先站稳脚跟。”顾晓梦说,“省金控内部不干净,前任副总被调走就是信号。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摸清哪些人可信,哪些人是眼线。然后,启动省级产业基金数据整合。”
她顿了顿:“沈墨,如果我能在省里建立起同样的监管系统,把全省的产业基金数据打通,那么清河流出去的钱,最终去了哪里,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到时候,就不是一个李国涛的问题了。”
“风险呢?”
“风险一直都有。”顾晓梦笑了笑,“但这次不一样。我仔细想过,为什么突然调我去省金控?如果是想灭口,有更简单的方法。让我去一个能接触核心数据的位置,更像是……有人在给我递刀。”
“递刀?”
“对。”顾晓梦的眼神很亮,“让我用这把刀,去砍该砍的东西。至于握刀的手是谁,现在还不知道。但至少说明,省里不止一种声音。”
她看了看表:“我该走了。下午还有交接会。最后给你一个建议——”
沈墨看着她。
“在省里,更要懂‘顶层逻辑’。”顾晓梦说得很慢,“什么是顶层逻辑?就是规则制定者们的游戏规则。在清河,你推动的是执行层的改革;到了省级层面,你要学会在规则制定环节就埋下伏笔。比如,下次省里修订产业基金管理办法时,你应该提前三个月就开始游说,把穿透式监管写进去。这才是真正的改革。”
她伸出手:“沈墨,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了。但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沈墨握住她的手。掌心很稳,温度很暖。
“保重。”
“你也是。”
顾晓梦转身离开。办公室门开了又关,走廊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沈墨站在原地,看着窗外的雨。雨幕中的城市模糊不清,就像他们正在面对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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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市委小会议室。
李哲把一份文件推到沈墨面前。红头,省委办公厅的编号。
“看看这个。”
沈墨翻开。是一份《关于在全省推广产业基金穿透式监管试点的通知(征求意见稿)》。起草单位是省金融办,但会签栏里,省委改革办、省纪委监委、省委组织部的印章赫然在列。
“省里动作很快。”李哲说,“顾晓梦调任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省金控要牵头,在全省选择三个地市做试点。清河是第一个。”
“试点内容是什么?”
“就是你正在做的那些:资金全链条上链、实时监控、异常预警。”李哲点了点文件,“但范围扩大了——不只是产业基金,所有政府引导基金都要纳入。省里要求,试点地市要成立由市委书记挂帅的领导小组,定期向省委专题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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