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相互搀扶着起身落座,手指在地板上拖出细碎的摩擦声,像四只刚从泥沼里挣扎出来的困兽。胸腔里的气流撞得肋骨生疼,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额角的冷汗顺着皱纹蜿蜒而下,在下巴凝成水珠,啪嗒砸在红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朱会长……”刘鼎泰的声音还在发颤,他一手死死按着起伏的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抚过脖颈时,能清晰摸到动脉疯狂跳动的轮廓,“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喉间涌上的腥气让话语发黏:“那梵音像烧红的烙铁,往天灵盖里钻,听得我血液直往头顶冲,五脏六腑都像被人攥着拧,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差点就栽下去了……”
话音未落,另外两人也不约而同看向朱观琻。李利军眉头拧成个疙瘩,眼角的肌肉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张启明则端起茶杯想喝口水,手却抖得厉害,茶水晃出杯沿,烫在虎口上也浑然不觉,只盯着朱观琻胸前衣襟下若隐若现的金属轮廓。
朱观琻缓缓抬手,解开领口两颗盘扣,从贴身处摸出一枚古铜币。那钱币边缘已被摩挲得圆润光滑,此刻正泛着一层淡淡的柔光,触手竟带着一丝暖意,与方才那刺骨的寒意截然不同。
“各位,实不相瞒,”他指尖摩挲着钱币上的纹路,声音低沉如古钟,“这是范老赠我的“乾坤币”,让我务必贴身携带,说能挡煞辟邪。我原以为只是长辈的心意,没曾想……”
他顿了顿,抬眼时眼底还残留着惊悸:“方才那股邪劲涌上来时,我先是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像被冰锥扎进骨头缝里,跟着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正要撑不住时,这钱币突然烫得像团火,一股热流顺着心口往四肢百骸窜,那梵音才弱了下去。”
他将钱币重新塞回衣襟,指尖在布料上按了按,仿佛要确认它还在:“能隔空伤人,还带着这等诡异的梵音,倒像是传说里的茅山起坛秘术。若不是“乾坤币”护着,咱们怕是已经着了道,此刻能不能坐在这里说话,都不好说。”
“茅山道术?起坛秘术?”李利军重复着这两个词,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湘西见过的一场法事,那法师踏罡步斗时念的咒语,与方才这梵音竟有几分相似的阴寒之气。
“不对,”赵顺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恍然大悟的惊惶,“我师父曾说过,这类隔空施术的法门,最讲究‘引’。若无活人贴身十年以上的物件做媒介,任你道法再高,也找不到具体的人。咱们四个同时中招,说明对方手里……”
他没再说下去,但另外三人都懂了。能同时拿到他们四人贴身十年的物件,要么是身边亲近之人动了手脚,要么就是这股不明势力早已潜伏在侧,不动声色地布下了天罗地网。
朱观琻将茶杯重重一顿,茶水溅出杯口:“看来对方是冲着咱们四人来的。这“乾坤币”虽能挡一时,却挡不了一世。从今日起,各自清查身边的人,无论是家仆还是亲信,但凡有可疑之处,一律不许靠近半步。”
他目光扫过三人,眼底的惊悸已化作冷厉:“还有,这几日在未妥善安排好前提下,尽量不要单独行动。对方既能用秘术试探,就必有后招。不知道我们四人中谁结仇,现在咱们四个最好绑在一处,或许还能多几分胜算。”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更加黑暗了下来,乌云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窗口。一阵穿堂风卷着寒意掠过,像极了暗处那些窥伺的眼睛。
朱观琻忽然想起范老赠币时的眼神,那枯瘦的手指捏着“乾坤币”,反复叮嘱“遇水则明,遇火则惊”,当时小十斤重的“乾坤币”变得轻盈。当时只当是故弄玄虚。此刻掌心的钱币却隐隐发烫,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铜纹里钻出来。
“这不是范老的信物……”刘鼎泰看出“乾坤币”的分量,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后腰撞到个硬物,摸出来才发现是自己腰间常佩戴的玉佩,“说起来,我这和田玉是十年前小儿子送的生辰礼。前几日家佣说玉佩脏了,拿去擦拭,回来时缠的红绳结换了个样式……”
话音未落,李利军猛地拍向桌面:“我那支象牙烟斗!去年托管家送去苏州修烟嘴,回来时烟杆上的包浆都淡了些!当时只当是工匠手糙,现在想来……”
赵顺的脸色瞬间惨白。他颤抖着解下手腕上的沉香手串,那串珠子是他入道时师父所赠,盘了整整二十年,每颗珠子上都有深浅不一的指痕。“上月在古玩街,有个穿蓝布衫的老头说我这串珠子沾了晦气,非要帮我‘净秽’,就在他手里过了半柱香的功夫……”
三人话音叠在一起,像三张被猛地揭开的底牌,露出底下狰狞的纹路。朱观琻抓起“乾坤币”往沉香手串上一压,钱币边缘的呈现太极图虚影忽然转了半圈,沉香手串珠子里竟渗出丝血珠般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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