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福眼中闪过赞许的光,正要开口,却见朱观琻忽然抬头:“只是晚辈尚有一事不明,“上山送水”计划处处受阻,为何长老会不叫停?反而推出“上山挑水”和“水入丹鼎”计划?这一字之差,藏着什么玄机?您老还指示刘董向我汇报?”
窗外的蝉鸣骤然噤声,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案头燃着的檀香在凝滞的空气里拉出笔直的线,竟如出鞘的利剑般泛着冷光。范福垂眸望着杯中浮沉的茶叶,叶片在琥珀色的茶汤里翻卷,忽上忽下,像极了那些在命运里挣扎的人影。他缓缓开口,声音里裹着陈年的尘霜:“你以为那些失踪的人,真的失踪了吗?”
朱观琻的瞳孔猛地收缩,指节因攥紧茶杯而泛白。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汽笛长鸣,那绵长的声响穿透窗棂,竟与他幼年在南洋港口听过的归航信号重叠——当年祖父乘坐的三桅船就是伴着这样的笛声靠岸,船身还沾着马六甲海峡的磷光,甲板上堆着的紫檀木箱子里,藏着能让罗盘失灵的龙涎香。他下意识看向案上的紫砂壶,壶嘴正氤氲出袅袅白雾,茶汤在壶底泛着暗红,竟与记忆里那张龙脉图上的朱砂如出一辙。
范福望着眼前的朱观琻,眼底的欣慰像雨后初霁时穿透云层的阳光,在檀香的雾气里明明灭灭。他摆了摆手,宽大的袖口扫过案几,带起的气流让檀香的烟线微微晃动:“你能幡然醒悟,我这把老骨头也算松快些。我没看错你。华夏南方商盟交到你手上,我闭眼时也能对着列祖列宗说句放心话。”
话音刚落,他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一叩,清脆的响声让朱观琻脊背发麻——那叩击的节奏,竟与他在朱家祠堂见过的青铜编钟暗合,当年族中长老说,那是商周传下的“镇脉音”,三短一长,是召集守库人的暗号。范福的目光陡然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他这十几年筑起的心防:“但你当真就没对几件事起过疑心?南方传得沸沸扬扬的“皇家宝库”,这五六年里接连发生的蹊跷事,还有“上山送水”派出去的人,平白无故就没了踪迹,连魂魄都没回祠堂归位,这些,你就没半分探究的念头?反倒对那个新启动的计划格外上心?”
朱观琻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眼底的惊惶。他分明看见杯中的倒影里,自己的眉心竟浮起一点淡红,像极了小时候在南洋老宅见过的“血脉纹”。沉吟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被岁月浸泡过的沉郁:“十八年前是我一力促成那件事,现在想来,当时的心思确实狭隘了。那会儿正赶上华夏敞开大门,我总想着借这个机会,靠着咱们组织和南门长老会在海外华裔里的影响力,把藏在华夏大地的那些秘密给找出来——那些能让青铜灯自动亮起、让玉琮生出血纹的宝藏。”
他呷了口茶,舌尖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恍惚间又回到了十二岁那年。祖父在临终前掀开床底的暗格,里面躺着个巴掌大的金镶玉盒子,打开时竟有白气冲天而起,化作条小蛇模样钻进他的眉心。后来族里的老嬷嬷说,那是朱家祖传的“寻龙气”,能在三里内闻出地下深埋的宝物气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仿佛又触到了那盒子上雕刻的云雷纹:“辛亥革命爆发前,国父为了凝聚人心,在世界各地奔走。海外那些爱国华裔的心本就像在寒冬里受冻,是国父把他们一点点捂热、聚到了一起。当时以华夏海外“洪门”为首的华人社团都倾力支持,国父还在各国建起了八十多个“同盟分会”。里头不光有热血侨胞,还有不少流亡海外的历代皇家子弟也加了进来,我们南洋朱家就有不少人投身其中。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皇家宝库”的说法开始在私下流传。有人说那些宝藏里藏着能定国安邦的“龙珠”,月圆之夜会发出龙吟。找齐七颗“龙珠”,就能唤醒华夏祖龙,就可立国。”
“国父当时派了不少爱国志士秘密潜回南亚和华夏各地。谁都没想到,在华夏浩如烟海的记载和口耳相传的传说里,还真让他们找到了好几个朝代遗留的宝藏。那些财富,成了辛亥革命最关键的资金支撑。也是在那时候,国父悄悄派人在华夏召集了一批身怀奇能的爱国之士,秘密重组了“镇妖司”——我祖父说,那里面的人能识地脉、辨龙气,有的人还能与古墓里的守灵兽对话,专门负责寻找“皇家宝库”。”
说到这儿,朱观琻的声音里添了几分复杂,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茶汤:“虽说那时候也让不少华夏文物流落到了海外,但在那个驱逐蛮夷、重塑华夏正统的节骨眼上,实在是没办法的办法。近三百年的蛮夷统治,闭关锁国。把华夏拖后了多少年?弄得遍地疮痍,受尽屈辱。列强拿着枪炮就把咱们的土地一块块瓜分——《南京条约》割了香港,还要赔款、开通商口岸;《天津条约》逼着清朝在全国开埠,连外国公使都能驻进北京;《北京条约》又把九龙司给割了出去;《中葡和好通商条约》让澳门成了葡萄牙的殖民地;甲午一战,《马关条约》不仅割了台湾全岛、附属岛屿和澎湖列岛给日本,还要赔那么多军费;到了《辛丑条约》,八国联军侵华,多少珍贵的华夏珍宝流落到国外,又是巨额赔款,又是主权丧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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