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刘志远失神地望着窗外被雨幕完全吞没的山峦,声音轻得像叹息。
真正的绝望,如同窗外冰冷的雨水,无孔不入地渗了进来,淹没了这栋摇摇欲坠的吊脚楼。阁楼,那个被阿昌公反复警告的禁忌之地,此刻像一个散发着冰冷磁力的深渊,无声地牵引着我的目光。那个碎花裙的身影,王海指缝里带着腐叶味的淤泥,刘志远本子上的血手印……所有的碎片都指向那里。三十年前?阿昌公空荡荡的袖管和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恐惧……一个模糊而惊悚的念头在我脑中疯狂滋长。
不能再等了!趁他们三个男生被那恐怖照片震得魂不守舍,趁林薇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我咬紧牙关,猛地冲向楼梯。脚步踏在吱嘎作响的木梯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腐朽的棺木上。推开那扇虚掩的阁楼门,浓重的霉味和尘土味再次将我包裹。
我发了疯似的在狭小的空间里翻找。角落里那个旧木箱被我粗暴地掀开,发黄的书本和纸张散落一地。不是这些!我喘着粗气,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布满蛛网的每一寸角落。屋顶漏下的微弱天光被密集的雨点切割得支离破碎。终于,在靠近那根带有深色污渍横梁的墙缝里,我的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硬的、被油布层层包裹的物件。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喉咙。我颤抖着手,一层层剥开那早已发脆发黑的油布。一本巴掌大小、用粗糙牛皮纸做封面的笔记本露了出来。封皮上用褪色的蓝墨水写着几个娟秀却带着一丝颤抖的字迹:
**“扎根雷公寨——林秀梅日记”**
林秀梅?一个陌生的名字,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记忆的迷雾!林薇曾无意间提起过,她有个从未谋面的小姑姑,就叫林秀梅,七十年代初下乡到江西……后来就彻底断了音讯!
我几乎是扑到那扇漏光的小木窗下,借着最后一点天光,颤抖着翻开那本泛黄发脆的日记本。
纸页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字迹是那种老式的蓝黑墨水,娟秀,但越往后越显潦草、颤抖,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恐惧。
**“1970年9月15日,晴。**终于到了雷公寨。山真高啊,路真难走。寨子里的人……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阿昌……那个只有一条手臂的年轻人,倒是很热情帮忙搬行李,但他的手……碰到我胳膊时,那眼神让我有点不舒服……”
**“1970年10月3日,阴。**太累了。劳动强度太大。粮食不够吃。想家。阿昌总找借口来知青点,说话也……越来越露骨。他看我的眼神像狼。其他几个寨民,罗癞子、李老拐、赵矮子,也跟着起哄。我有点怕……”
**“1970年11月7日,雨。**他们喊我‘知青姐姐’……声音黏腻腻的。今天收工晚了,一个人回来,在寨子后面那片老树林……他们四个……罗癞子、李老拐、赵矮子……还有阿昌!堵住了我!……他们把我拖进了林子深处……阿昌捂我的嘴,力气好大……我的裙子……被撕破了……好痛……到处都是树……跑不掉……叫不出……”
字迹在这里被大片晕开的、深褐色的污迹覆盖,纸页皱缩发硬。那污迹……是泪?还是……血?
**“1970年11月8日,夜。**地狱。我在地狱。他们轮流……畜生!都是畜生!阿昌的断臂……像铁钳一样……我咬了他……他打了我……好晕……我要死了吗?……不!肚子里……好像……不对……”
**“1970年11月9日?**分不清白天黑夜了……被关在……好像是阿昌家?阁楼?……好黑……好冷……他们又来了……说要‘处理’掉……不能留活口……阿昌在哭?他说他不想……但罗癞子他们逼他……说都沾了手……谁也跑不掉……他说他欠我的……下辈子还……好吵……他们在下面吵……”
**“最后一行字,歪歪扭扭,几乎难以辨认,浸透了绝望:**“他们……上来了……拿着柴刀……阿昌……也在……姐姐……好痛……救……”
日记戛然而止。
最后那页纸的下半部分,被几道极其深重、凌乱、指甲抓挠般的划痕彻底撕裂!
轰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炸雷仿佛就在屋顶爆开!惨白刺目的电光瞬间将昏暗的阁楼照得亮如白昼!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我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钉在那根主梁下方——那几道深色的、早已干涸的污渍,此刻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暗褐色,边缘还残留着细微的、指甲疯狂抓挠木头留下的痕迹!如同日记里最后那行绝望的划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混合着彻骨的冰寒瞬间席卷全身!三十年前的暴行、绝望的呼救、最后的撕裂……所有的碎片,都在这惊雷和日记的映照下,残酷地拼合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
“笃……笃……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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