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翊的御驾如期回宫,鎏金的车轮碾过皇宫的青石板路,发出 “轱辘轱辘” 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敲响前奏。紫宸殿内,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再次凝聚 —— 殿内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龙椅上的帝王脸色愈发阴沉;金砖地面光可鉴人,却照不出任何人眼底的真实心思;连殿外掠过的风声,都带着几分肃杀的寒意,吹得窗棂 “吱呀” 作响。
帝王的眉头锁得更紧,眉心拧成一个深深的 “川” 字,仿佛要用意念将奏折上的字看穿。他批阅奏折时,指尖按压太阳穴的动作愈发频繁,拇指和食指用力掐着眉心,那突突直跳的青筋像一条不安分的小蛇,在额角游走,预示着头痛旧疾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和强度肆虐。偶尔有大臣进殿奏事,话音刚落,便被他不耐烦地挥手打发:“此事朕已知晓,退下吧!” 语气中的烦躁,让殿内众人无不噤若寒蝉。
沈璃依旧垂首敛目,站在偏殿角落,如同最精密的青铜器械,分毫不差地准时出现。她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香盒,盒内铺着明黄色的锦缎,上面放着三枚圆润的凝神香丸 —— 这是她今早天不亮就调制的,特意加重了忘忧草的比例,还加入了微量的沉香,为的就是让药效更持久,能多安抚慕容翊片刻。
她走到香炉旁,动作轻柔地将燃尽的香灰倒在白瓷碟中,香灰呈灰白色,细腻如粉;再用银制的香铲将香炉内壁擦拭干净,连一丝残留的香灰都不放过;最后从香盒中取出一枚香丸,轻轻放入香炉,用火种点燃。火舌舔舐着香丸,先是冒出一缕青烟,随后渐渐散开,清冷的香气袅袅弥漫,如同春日清晨的薄雾,试图抚平那因国事焦灼而愈发狂暴的神经。
然而,与以往不同,沈璃的心境已然发生了变化。怀中那张紧贴肌肤的羊皮密道图,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那夜的惊险发现 —— 密道内的阴冷土味、那两个神秘人的低沉对话、张嬷嬷膏药的特殊香气,还有贵妃酝酿中的毒计,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如昨。同时,兄长沈良可能尚在人世的消息,又如远方的灯塔,在仇恨的迷雾中投下一丝微光,让她在绝望中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她变得更加警觉,也更加大胆。以往在紫宸殿,她只敢守在偏殿角落,连多余的目光都不敢有;如今,她却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 龙椅后的屏风、正殿与偏殿相连的走廊、西暖阁的地砖缝隙,甚至是博古架后的墙壁,每一处都可能与密道有关。
在慕容翊因剧痛而暂时歇息、或是凝神香起效让他得以短暂小憩的间隙,沈璃总会找借口靠近那些关键区域 —— 有时是 “香炉香料不足,需回尚药局取新的”,路过走廊时故意放慢脚步,用眼角余光观察地砖的纹路;有时是 “香具沾了香灰,需到偏殿角落擦拭”,趁机靠近博古架,指尖不经意地拂过墙壁;还有时是 “陛下醒后可能需要温水,需提前备好”,绕到西暖阁附近,留意地面是否有松动的痕迹。
她需要验证那夜听到的只言片语,确认贵妃究竟要如何构陷她;更需要获取更多关于贵妃计划、以及那可能关乎她兄长下落的信息 —— 若镇南王与丞相勾结,而丞相又是当年构陷沈家的主谋之一,兄长的失踪会不会与他们有关?这条意外获得的密道,成了她窥探帝国最高机密的唯一途径,也是她复仇路上唯一的稻草。
机会出现在一个午后。彼时,阳光透过紫宸殿的格子窗,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慕容翊服用了太医署加重了剂量的安神汤药 —— 汤药是用阿胶、龙眼肉、酸枣仁熬制的,黑乎乎的,散发着苦涩的药味,他捏着鼻子才喝下去 —— 终于在凝神香的辅助下,陷入浅眠。他靠在龙椅上,头歪向一侧,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呼吸渐渐平稳,只是眉头依旧微蹙,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为陛下盖好锦被 —— 锦被是明黄色的,上面绣着五爪金龙,边角用金线缝缀,他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生怕惊醒帝王。盖好锦被后,他转身对着殿内众人做了个 “噤声” 的手势,示意所有人保持绝对安静;自己则守在龙榻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皮却不住地打架,显然也熬得够呛,忍不住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沈璃屏住呼吸,指尖攥紧了手中的香铲,手心微微出汗。她知道,这是绝佳的机会。她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偏殿一处摆放着博古架的死角 —— 博古架上摆满了古董,有青瓷花瓶、白玉摆件、青铜鼎,还有几卷古籍,这些都是慕容翊的珍藏,平日里鲜少有人靠近。这里光线最暗,被博古架挡住了大部分阳光,也最不引人注意,连李德全的目光都很少扫到这里。
她假装擦拭香炉,将香铲在香炉边缘反复摩擦,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以此掩盖自己的真实动作。指尖却仔细地拂过墙壁与地板相接的踢脚线附近 —— 墙壁是用青砖砌成的,表面涂了一层白灰,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青砖;踢脚线是木质的,因年代久远而有些发黑,边缘还沾着些许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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