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夏日,本该是莲叶接天、荷花映日的温婉。秦淮河畔的画舫应载着笙歌缓缓游弋,采莲女的笑声该惊起鸥鹭掠过水面,就连空气里都该浸着荷风与水汽的清凉。但今年的暑气却格外黏稠,像一块浸了血的毡布死死裹在江州上空,其中混杂着挥之不去的铁锈味与血腥味,哪怕暴雨冲刷三日夜,也洗不净那深入骨髓的腥膻。
钦差裴琰立马于沈家堡残破的门楼前,玄色锦袍上溅落的血渍早已凝结成深褐斑块,腰间尚方宝剑的剑穗还滴着水珠,混着地上的泥泞晕开小小的深色圆圈。他身形挺拔如寒松,面容冷峻得如同冰镇的钢铁,唯有那双眼睛在扫视遍地尸骸时,才闪过一丝极淡的锐利光痕 —— 那不是怜悯,而是对 “完成任务” 的精准确认。三天前,就是在这里,他亲率三千羽林卫与暗凰卫精锐,以雷霆之势踏破了这座号称 “江南第一坚堡” 的叛军老巢。
沈家堡的攻防战惨烈得超出所有人预料。沈万川早年曾在边军任职,深谙防御之道,堡墙高筑三丈,外覆铁皮,墙下深挖壕沟,灌满了掺着石灰的沸水。叛军凭借地利负隅顽抗,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甚至将煮沸的桐油从城楼上泼洒,羽林卫前锋连攻两次都被逼退,死伤近百。裴琰在阵前观察半炷香,当即下令改变战术:以盾牌手结成龟甲阵掩护,强弩手压制城头火力,同时调来了十二架配重式投石机,对着堡门两侧的箭楼猛轰。
“轰 ——” 第一块巨石砸在东侧箭楼时,烟尘弥漫中传来刺耳的木石断裂声。沈万川在城头嘶吼着督战,亲手斩杀了两个退缩的家丁,却挡不住投石机的持续重击。黄昏时分,西南角楼终于轰然倒塌,裴琰抓住时机,拔剑直指堡门:“玄甲队,随我破城!” 他身先士卒,剑光如闪电般劈开迎面而来的叛军,玄色披风在乱战中翻飞,所过之处血溅三尺。暗凰卫则借着暮色潜入堡内,直扑中军帐,一场内外夹击的恶战就此展开。
当沈万川被按在裴琰面前时,这位江南豪强的锦袍已被鲜血浸透,发髻散乱,却仍梗着脖子怒骂:“沈璃妖后祸乱朝纲,度田令刮地三尺!我等举义兵清君侧,何罪之有?” 裴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私蓄甲兵三万,杀害朝廷度田使七人,焚烧官衙二十一处,此乃谋逆大罪。” 话音未落,鬼头刀已寒光一闪,沈万川的头颅滚落在地,双眼圆睁,似乎还定格在愤怒与不甘之中。
此刻,这颗头颅正与其他七十二颗核心党羽的首级一同高悬在堡门之上。绳索勒进早已僵硬的脖颈,烈日曝晒下,皮肤渐渐发黑膨胀,苍蝇嗡嗡地围着盘旋。偶有风吹过,头颅便轻轻晃动,仿佛在无声地警示着过往行人。堡内火光已熄,只剩下断壁残垣间的焦糊味,羽林卫士兵正逐院清理尸体,将叛军的兵器、甲胄集中堆放,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堡内格外清晰。几个幸存的仆役蜷缩在墙角,双手抱头,浑身颤抖,不敢抬头看那遍地血腥。
沈家堡被踏平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遍江州,乃至整个江南。原本喧闹的市集瞬间冷清下来,商铺纷纷关门歇业,街头巷尾看不到孩童嬉闹,连茶馆里的说书人都收起了话本 —— 没人敢在此时议论这场血腥的平叛。江州知府衙门的灯笼三天三夜没敢熄灭,差役们走路都踮着脚,生怕惊扰了那位 “杀神钦差”。但裴琰并未给江南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在沈家堡休整仅一日,便带着尚方宝剑与调兵虎符,率部直奔下一个目标 —— 盘踞在太湖边的陆氏家族。
“剿抚并用,以剿立威,以抚收势。” 这是裴琰离京前,沈璃亲口嘱托的策略。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 “抚” 从来不是妥协,而是绝对力量威慑下的臣服。陆氏家族便是第一个试探底线的例子。当裴琰的军队抵达太湖西岸时,陆家家主陆敬亭既不投降也不抵抗,反而派了个幕僚带着厚礼前来谈判,声称愿意 “助饷三万两,配合清丈部分田亩”,只求保留家族核心产业。
裴琰坐在临时搭建的军帐中,听完幕僚的陈述,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上的虎符。帐外阳光刺眼,帐内却弥漫着寒意。“回去告诉陆敬亭,” 他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三日内,自缚出降,交出所有隐匿田产账册,解散私兵,否则 —— 沈家堡便是先例。” 幕僚脸色煞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裴琰身旁的暗凰卫统领墨鸦冷冷一瞥,吓得踉跄着退了出去。
三日后,陆氏庄园依旧紧闭大门,墙头隐约可见手持弓箭的家丁。裴琰不再废话,直接下令攻城。不同于沈家堡的硬攻,这次他采用了更灵活的战术:先是派水师大船封锁太湖,切断陆氏的水路逃路,再以火攻焚烧庄园外围的芦苇荡,浓烟滚滚中,羽林卫趁机架梯登墙。陆敬亭的私兵本就多是乌合之众,见火势滔天,早已吓得溃不成军。不到半日,庄园便被攻破,陆敬亭试图投湖自尽,被士兵捞起时只剩半口气,最终还是难逃枭首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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