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的清晨,霜重露寒。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苍茫的荒原,枯黄的草叶上凝结着细碎的冰晶,在熹微的晨光中反射着冷冽的光泽。一辆青蓬马车碾过覆着薄霜的官道,车轮声单调而清晰,打破着旷野的沉寂。
车厢内暖意融融,黄蓉裹着雪白的狐裘斗篷,像只慵懒的猫儿蜷在软垫上,正捧着一本从盛京淘来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苏青阳依旧闭目盘坐,气息沉凝如古井深潭,外界刺骨的寒意与车厢内的温暖仿佛被无形的界限隔开。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汐,无声无息地覆盖着方圆数十里,官道两侧稀疏的村落、远处起伏的山峦、乃至地底深处冬眠蛇虫的微弱气息,都纤毫毕现地映照于心湖。
马车行至一处名为“野狐岭”的隘口。两侧山势陡然险峻,怪石嶙峋,枯藤老树虬结,更显荒僻肃杀。官道在此变得狭窄弯曲,仅容一车通行。山风穿谷而过,发出呜呜的啸音,如同鬼哭。
车夫老赵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袄,常年行走关外的经验让他本能地提高了警惕,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就在这时—— “唏律律——!” 前方山道拐角处,骤然响起一声嘹亮高亢的马嘶!紧接着,蹄声如雷,一匹通体火炭般赤红、神骏非凡的西域宝马驮着一个身影,如同烈焰般席卷而出,瞬间横亘在狭窄的官道中央,彻底堵死了去路!
马背上之人,约莫四十许年纪,面容瘦削,颧骨高耸,一双细长的眼睛开阖间精光四射,如同毒蛇吐信,透着阴鸷与狠戾。他并未着官服,而是一身裁剪合体的藏青色劲装,外罩一件猩红如火的锦缎披风,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更添几分张扬跋扈。腰间悬挂着一柄形式奇古、鲨鱼皮鞘的长剑,剑穗殷红,随着马匹的躁动不安而微微摇晃,隐隐透出一股森然剑气。此人端坐马背,渊渟岳峙,一股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霸道气息扑面而来,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直刺缓缓停下的马车!
正是满清朝廷鹰犬中的顶尖人物,大内侍卫副统领,武当派叛徒,江湖人称“火手判官”的——张召重!
“吁——!” 老赵猛地勒紧缰绳,骏马人立而起,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黄蓉手中的话本差点脱手,她不满地蹙起秀眉,撩开车帘一角,探出小脑袋:“怎么回事?”
待看清拦路之人那标志性的红披风和阴鸷面容,黄蓉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毫不掩饰的嫌弃,小声咕哝了一句:“啧,又是条清廷的恶狗,大清早的扰人清梦,真晦气。” 她缩回头,顺手从旁边小几上拿起一颗蜜饯塞进嘴里,继续看她的书,仿佛外面的煞星只是路边碍事的石头。
车厢内,苏青阳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眸子,平静无波地扫过拦路的张召重,如同掠过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没有愤怒,没有意外,只有一片漠视生命的冰冷与淡漠。张召重身上那股浓郁的、对清廷主子的谄媚忠顺,以及为虎作伥、沾染无数反清义士鲜血的浓重血腥与戾气,在苏青阳的神识感知中,如同腐臭的淤泥般令人作呕。这等货色,与田归农之流并无二致,皆是该杀之人!
“车内何人?!” 张召重声音尖利,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与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官乃御前侍卫副统领张召重!奉旨稽查关外叛逆!尔等形迹可疑,速速下车受检!违者,格杀勿论!” 他左手按在腰间“凝碧剑”剑柄之上,一股凌厉的剑气隐隐透鞘而出,锁定马车,显然已动了杀机。他此行正是奉了福康安密令,追查田归农被杀一案,任何可疑人等皆宁杀错,不放过!这辆看似普通却透着不凡的马车,正是他的目标!
车夫老赵被张召重的气势所慑,脸色发白,握着刀柄的手心全是冷汗,求助般地看向车厢。
苏青阳没有回应。他甚至懒得开口。对于这种将死之人的聒噪,多费唇舌都是浪费。
他只是心念微动。
甚至没有抬手。
嗡——!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威压,如同九天星河倾泻,又似万仞神山崩塌,骤然以苏青阳所在的车厢为中心,轰然爆发!瞬间笼罩了方圆十丈之地!
空气仿佛凝固了!风停了!连那呼啸的山谷呜咽声也戛然而止!
张召重胯下那匹神骏的赤炭火龙驹,本是西域异种,性子暴烈,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发出一声恐惧到极致的短促悲鸣!四蹄一软,庞大的身躯瑟瑟发抖,竟“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将马背上的张召重猛地向前一掀!
张召重脸上的傲慢与杀气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万丈深海之底,无穷无尽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疯狂挤压而来!骨骼在呻吟!血液在凝固!连丹田中苦修数十年的精纯内力,都如同被冻结的寒冰,彻底失去了感应!他想拔剑,手指却僵硬得无法动弹分毫!他想喝问,喉咙却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扼住,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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