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中学初一(3)班的数学课,总在下午第一节——这个时段最容易让人犯困,尤其是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在课本上投下晃悠的光斑,更添了几分慵懒。陈家驹站在讲台上,手里捏着粉笔,目光却时不时飘向后排靠窗的那个座位——阿明。
这已经是他观察阿明的第三天。这个男生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头发乱糟糟的,上课从不抬头,要么趴在桌上睡觉,要么眼神涣散地盯着窗外,课本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骷髅头和“彩虹烟”的图案。刚才提问“x-3=5,求x是多少”,全班只有阿明没反应,陈家驹走到他身边,才发现他正偷偷用课本挡着,在草稿纸上写“今晚8点,小卖部拿烟”。
“阿明,起来回答一下。”陈家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阿明猛地惊醒,慌忙把草稿纸塞进抽屉,眼神慌乱地看着黑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后排的男生还喊:“阿明,你昨晚又去‘飘’了吧?脸都白了!”
陈家驹皱了皱眉,没让阿明难堪,只是说:“坐下吧,下次认真听讲,不会的可以问老师。”他注意到,阿明坐下时,手悄悄摸了摸校服口袋,那里鼓囊囊的,像是藏着什么东西——结合之前观察到的草稿纸内容,陈家驹心里有了判断:阿明不仅抽彩虹烟,还可能帮小卖部“带货”。
下课铃一响,阿明就像兔子似的窜出教室,没去操场,反而朝着教学楼后面的废弃厕所走去。陈家驹假装整理教案,等学生走得差不多了,才拎着公文包跟上去。教学楼后面的小路长满了杂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废弃厕所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打火机“咔哒”的声响,还有淡淡的甜腻气味——正是彩虹烟的味道。
陈家驹躲在树后,透过门缝往里看:阿明正靠在斑驳的墙壁上,手里夹着一根淡紫色的烟,烟雾袅袅,他眯着眼,脸上露出呆滞的笑容,嘴里还小声嘟囔着:“飘……好飘……”地上扔着好几个彩色烟盒,还有半包没抽完的彩虹烟,包装上的卡通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没过多久,阿明掐灭烟蒂,揣起剩下的烟,朝着校门口的“东星小卖部”走去。陈家驹远远跟着,看到他走到柜台前,对着那个光头老板低声说了句什么,老板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递给阿明,阿明则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港元递过去——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动作熟练得像做了无数次。
“得找个机会跟他谈谈。”陈家驹心里盘算着,既不能暴露身份,又要让阿明说出背后的人。他想起苏丽珍教的“共情沟通法”——先分享自己的“缺点”,拉近距离,再慢慢引导。
第二天下午,陈家驹特意在放学路上“偶遇”了阿明。男生正低着头走在路边,踢着小石子,看起来无精打采。陈家驹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笑着说:“阿明,怎么一个人走?不跟同学一起?”
阿明吓了一跳,看到是陈家驹,立刻想绕开,却被他拦住了。“别怕,我不是来批评你的。”陈家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阿明,“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犯过傻——那时候跟街头的混混玩,他们让我帮着送东西,说送完有零花钱,我就去了,后来才知道,送的是小偷摸来的钱包。”
阿明接过糖,捏在手里,没吃,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老师也跟混混玩过?”
“是啊,”陈家驹叹了口气,故意说得很真实,“那时候家里穷,想赚点钱买球鞋,就被人骗了。后来我爸发现了,把我揍了一顿,跟我说‘人可以穷,但不能走歪路,走歪了就回不来了’——我现在想想,要是那时候没人拉我一把,我可能现在还在街头混日子,哪能当老师。”
阿明的头埋得更低了,脚尖踢着地面,小声说:“我……我也是想赚零花钱,我妈病了,需要买药,我爸不给我钱,我就……”
“就帮小卖部的人卖彩虹烟?”陈家驹轻声问,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心疼。阿明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像是没想到他会知道。
“别怕,跟老师说说,是谁让你去的?”陈家驹蹲下身,和阿明平视,“你还小,很多事不懂,那些人就是利用你,等你出事了,他们才不会管你。你要是说了,老师能帮你,还能帮你妈妈找医生,比你偷偷卖烟强多了。”
阿明沉默了很久,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的石子上。“是……是校工强叔。”他哽咽着说,“上个月我在厕所抽烟,被他抓到了,他没告诉校长,反而跟我说‘想赚钱就跟我来’,带我去了东星小卖部,让我帮老板送烟到学校,每次给我50港元。他说‘这烟没事,学生都抽,不会上瘾’,还说要是我不做,他就告诉我爸。”
“强叔?”陈家驹心里记下这个名字,之前雷洛给的“重点关注名单”里,确实有个叫张强的校工,负责教学楼的清洁,平时和小卖部老板走得很近,“那强叔背后,还有其他人吗?比如小卖部的老板,或者更厉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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