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跳出一条来自老康师傅的加密信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老康师傅浑厚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屏幕,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陈默,我们准备再试一次。”
陈默握着平板的手指猛地收紧,屏幕的冷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
他知道“再试一次”意味着什么。
那是“山河驿站”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一个未竟的梦想——让这个民间自救组织,获得官方的备案认可。
上一次的尝试,因为理念太过超前、模式不够清晰,被以“规模过大,风险不可控”为由驳回。
从那以后,驿站就像一个在体制边缘游走的幽灵,做得越多,越是如履薄冰。
“需要我做什么?”陈默的回复同样简短,直接切入正题。
老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发来一个加密文件包。
文件很大,下载进度条在信号不佳的山区缓慢地爬行。
苏晴烟凑了过来,看着屏幕上那行字,轻声问:“驿站那边……有好消息?”
“也许。”陈默的目光没有离开进度条,仿佛那细细的蓝线承载着千钧之重。
下载完成的瞬间,他立刻点开了文件。
映入眼帘的标题,让他呼吸为之一滞——《关于末端基建与社会心理重建的系统性解决方案白皮书》。
这早已不是一份简单的备案申请。
它更像一篇严谨的社会学论文,一本详尽的工程手册。
陈默一页页地翻下去,心头的震动越来越强烈。
白皮书的第一部分,是“末端响应小组”这几个月来的成果汇总。
苏晴烟拍摄的那些照片、周胖子小程序上记录的每一个光点,都被系统地整理成了三十份详尽的隐患点评估报告。
每一份报告都包含地理坐标、隐患成因、潜在风险、以及他们采取的应对措施和前后对比。
从郑大爷那条通往心结的坟前小路,到北方冻土区的季节性警示桩,再到南方古桥上那行滚烫的焊字……每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故事,都被转化为冷静而客观的数据和案例。
第二部分,则是七套风格迥异的“因地制宜修复方案”。
这些方案由大梅领衔,结合了赵老四的乡土智慧和陈默的工程学原理,没有一个是高成本的大拆大建。
它们有的利用当地废弃物,有的引入简易的生态工法,核心思想只有一个:用最低的成本、最易于当地人掌握的技术,解决最棘手的小问题。
但真正让陈默感到震撼的,是第三部分——“基于‘工分制’与‘健康信用’的基层社会治理模型”。
这显然是老康和柳叶他们深思熟虑的结果。
模型提出,在那些被主流发展所忽略的“末端地区”,可以建立一种新的价值衡量体系。
村民通过参与公共设施的维护、环境的治理、甚至是对邻里的互助,都可以获得“工分”。
工分可以在驿站的“移动银行”兑换生活物资、医疗服务,甚至——柳叶的笔触在这里显得格外有力——兑换更高等级的“健康信用”。
档案显示,拥有较高“健康信用”的家庭,在申请驿站提供的心理援助、子女教育辅导时,将拥有更高的优先级。
这套体系,巧妙地将“动手干活”和“心理健康”联系在了一起。
它不再是单纯的慈善施舍,而是鼓励人们通过亲手修复自己的家园,来重建内心的秩序和尊严。
陈默一言不发地看完了整份白皮书。
他终于明白,当他开着挖掘机在外面“缝合伤口”时,留守在驿站的人们,正在用智慧和坚韧,为这些零散的行动,构筑一个坚实的理论框架和未来蓝图。
他们把陈默的“道”,变成了可执行的“术”。
半个月后,消息从千里之外传来。
那份白皮书,被层层上报,最终摆在了一位负责民政事务审批的领导案头。
据说,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领导,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反复翻阅着这份奇特的“申请”。
他时而皱眉,时而停下来,对着苏晴烟拍下的那些照片长久地凝视。
当他看到那张北方牧民孩子们画的、色彩斑斓的“挖掘机叔叔”的图画时,他终于拿起笔,在申请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对身边的助理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后来通过老康的渠道,传到了每一个驿站成员的耳中。
“这不是慈善,这是可持续的民间自救。批了。”
消息传回戈壁深处的营地,沉寂已久的对讲机频道里,瞬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周胖子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对讲机扔出去,赵老四仰头灌下一大口水,眼眶却红了。
只有一个角落异常安静。
马三刀,那个曾经在矿难中失去一条腿,终日与酒精和拐杖为伴的前矿工,正默默地站在自己的帐篷前。
他解下那根磨得光滑的金属拐杖,像完成一个庄严的仪式,将它稳稳地挂在了帐篷的支撑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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