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京州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
赵东来没开大灯,只留了一盏台灯。
他嘴里叼着根烟,没点火,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下。
回车键按下。
一段音频文件,经过几次IP跳转,最终挂在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本地民生论坛上。
ID是新注册的,叫“汉东老实人”。
赵东来盯着屏幕上那个上传成功的进度条,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放在鼻端嗅了嗅。
“老东西,你不是爱代表人民吗?”赵东来把烟扔进垃圾桶,拿起桌上的电话,
“通知网监支队,今晚系统维护,反应慢点没关系,甚至……瘫痪几个小时也行。”
“是,局长。”
赵东来抓起外套,推门而出。
有些火,得让风先吹一会儿。
……
清晨六点。
陈岩石起得很早。
昨晚那场雨下透了,养老院的空气里全是泥土的腥味。
他穿着那身旧运动服,在院子里侍弄那几盆花草。
心情不错。
虽然昨天被李达康那是赶出来的,但陈岩石觉得自己赢了。
他逼着李达康接了电话,逼着沙瑞金表了态。
在陈岩石看来,这就是胜利,这就是正义对权力的压制。
“老陈,吃饭了。”王馥真在屋里喊。
“来了!”陈岩石应了一声,放下铲子,洗了把手进屋。
桌上是小米粥,咸菜,馒头。
陈岩石拿起馒头咬了一口,随手打开那台老式收音机。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听听早间新闻,关心国家大事。
滋滋啦啦的电流声过后,并不是平时那种四平八稳的新闻播报,而是早间热线栏目。
一个听众的声音充斥着怒火,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我就想问问,现在的汉东到底是谁家天下?一个退休老头,凭什么指着市委书记骂?市委常委会是菜市场吗?想进就进,想骂就骂?这是要把京州搞成他的一言堂吗?”
陈岩石嚼馒头的动作停住。
“这位听众请冷静……”主持人试图控场。
“我冷静不了!”
听众的声音更大了,
“网上那录音大家都听了!好大的官威啊!‘独立王国’?我看他才是那个太上皇!两千亿的项目,几万工人的饭碗,他说停就停?他算老几?”
啪。
陈岩石手一哆嗦,半个馒头掉进了稀饭碗里,溅起几滴米汤。
“这……这是什么?”陈岩石盯着收音机,像是盯着一个怪物。
王馥真也愣住了,赶紧去关收音机:“老陈,你别听这些,都是些不明真相的群众……”
“别关!”陈岩石大吼一声,手里的筷子拍在桌上,“让我听!我要听听,他们还要怎么污蔑我!”
但收音机已经被掐断了,转进了广告。
陈岩石胸口剧烈起伏,脸憋得通红。
他一把推开碗,转身冲进书房,打开那台他在大风厂给工人维权时学会使用的电脑。
开机,联网。
网页弹出的瞬间,陈岩石觉得眼前一黑。
汉东本地最大的论坛,已经被屠版了。
置顶的红字标题,像是一把把血淋淋的刀子:
《独家录音曝光:揭秘汉东“第二省委”的真面目!》
《市委书记被骂得像孙子:谁给了退休干部凌驾法律的特权?》
《两千万京州百姓质问陈岩石:您的面子,比我们的饭碗更值钱吗?》
陈岩石颤抖着手,点开了那个点击量最高的音频贴。
那是昨晚会议室里的录音。
清晰度极高。
“讲故事?我看你们是想听听我这个老头子死没死吧!”
“我就不信了,这汉东还没有讲理的地方了!我要问问瑞金,他这个省委书记还管不管得了你们这些封疆大吏!”
甚至连最后那句“瑞金,你现在马上到市委来一趟”,都听得清清楚楚。
评论区里,没有陈岩石预想中的支持,没有“陈老青天”的赞誉。
全是谩骂。
全是嘲讽。
“这老头谁啊?瑞金瑞金的叫,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太上皇呢!”
“恶心!倚老卖老!拿着鸡毛当令箭。这种人最坏,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干的全是特权阶级的事儿!”
“我是大风厂的工人,但我这次站李达康!厂子要是拆迁了,我们还能拿安置费,现在这老头一闹,项目停了,开发商要是跑了,我们喝西北风去?”
“楼上的,这老头不就是为了给自己捞政治资本吗?你看他那口气,啧啧啧,比赵立春还牛!”
陈岩石瘫坐在椅子上。
这一刻,比昨天被李达康赶出门还要冷。
他引以为傲的“群众基础”,他赖以生存的“道德金身”,在这一条条评论里,被扒得干干净净。
“这……这不是真的……”陈岩石喃喃自语,手指抓着鼠标,
“这些都是水军!是李达康买的水军!是祁同伟搞的鬼!人民……人民不会这么对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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