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轻轻放在桌上。
“嗒”。
财政厅长老钱的嘴巴还半张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他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字在疯狂地盘旋、爆炸。
十个亿。
现金。
天黑之前。
那不是一个数字。
那是足以将汉东省本就脆弱的金融体系瞬间压垮的重量,是能让无数人丢掉乌纱帽的惊天巨浪!
这不是解决问题,这是在召唤一场海啸,去扑灭一簇火苗!
发改委主任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一下,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桌子,指尖却在光滑的桌面上滑一下,险些摔倒。
他看着主位上的祁同伟,平静到令人发指的脸。
一种源自骨髓的寒意,彻底淹没他。
恐惧。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面对高育良和李达康的恐惧。
高育良和李达康,是棋手,他们的每一步棋,虽然狠辣,但终究在棋盘之内,有迹可循。
他们是在规则里杀人。
可眼前这个人……
他直接一脚踹翻棋盘,然后指着漫天飞舞的棋子告诉你,他要用一座金山,把所有人都活活砸死!
这不是棋手。
这是天灾。
应急办那个跑来报信的主任,两腿一软,已经彻底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涣散。
他觉得这个世界无比荒诞。
十几分钟前,他还在为一个亿的窟窿急得上蹿下跳,现在,这个窟窿被一个更无法想象的方式,强行填平,甚至……满溢了出来?
祁同伟站起身。
他没有看任何人,走到那扇被他亲手反锁的红木门前。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随着他的背影移动。
他们看着他伸出手。
看着他平静地,将门锁拧开。
“咔哒。”
门锁弹开的声音,让老钱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想喊住他,他想问个明白。
留下这个疯狂的“十亿”命令,然后自己走掉?
把他们这群人扔在这,等着被这场风暴撕碎?
可祁同伟转过身,重新面对着一屋子失魂落魄的下属。
“各位。”
“都还坐着干什么?”
他视线扫过一张张灰败的脸。
“准备一下,出发。”
出发?
去哪儿?
发改委主任好奇问:“祁……祁省长……去……去哪?”
祁同伟看着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现场。”
“不去看看吗?”
轰隆!
又一道天雷,狠狠劈在所有人的天灵盖上。
如果说“十个亿”是让他们觉得疯狂,那现在这句话,就是让他们嗅到死亡的气息。
去工地?
去那个聚集上千名愤怒工人的地方?
现在过去?
“不行!”应急办主任声音尖利,“祁省长,绝对不行啊!”
“现在过去?那不是火上浇油吗?”他因为恐惧,语无伦次,
“上千人!情绪都非常激动!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们这几个人过去,万一……万一发生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老钱也从“十个亿”的冲击中惊醒,一张脸惨白如纸:
“是啊,祁省长!安全第一!工人们现在要的是钱,是说法!我们两手空空地过去,只会激化矛盾!您三思啊!请您三思!”
几个厅长全都站起来,脸上写满恳求和惊恐。
这不是玩笑。
群体**件,一旦出任何意外,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政治生命全部都要画上句号。甚至,连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
祁同伟就那么站在门口,逆着光。
他安静地听着这些惊慌失措的劝阻,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他等到所有人都说完。
然后,他才缓缓开口。
“危险?”
他反问。
“我们的老百姓,什么时候成了洪水猛兽?”
一句话,让所有劝谏的声音,戛然而止。
应急办主任张着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脸憋得通红。
祁同伟没有再看他,视线从一张张养尊处优、此刻却写满恐惧和退缩的脸上缓缓滑过。
“既然,各位都是我们汉东省经济工作的掌舵人。”
“那今天,就跟我一起去现场看看。”
“亲眼看看,我们掌的这艘船,到底漏多大的窟窿。”
“看看那些被我们遗忘在船底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们为什么愤怒。”
他的话,不重。
却像一把锥子,一个字一个字,扎在这些厅局大员的心上,把他们最后那点可笑的借口,扎得千疮百孔。
没有人再敢说话,也没有人再敢与他对视。
羞愧,难堪,还有无法摆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死死地罩住。
祁同伟没有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走吧。”
他吐出两个字,第一个迈步,走出这间压抑到极点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