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童贯,自“平定”了梁山泊,得了宋江那封卑躬屈膝的《降书》,又收了韩滔、彭玘等一众叛将家眷为人质,心中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他虽未曾与那武松交锋,亦未曾抓到林冲、阮氏三雄等“顽寇”,但手中这份降书,便是他回京之后,在官家面前夸耀功绩的最大本钱!
当下,童贯不再停留,传下将令:大军拔营,班师回朝!
五万京畿禁军,来时何等威风,去时,更是旗幡招展,甲胄鲜明。
童贯高坐于那八宝金顶的帅舆之中,手持拂尘,凤眼微眯,脸上又恢复了那运筹帷幄、雍容华贵的倨傲之态。
这一路,他命全军上下,张旗扬威,对外只宣称“枢密使大人天威浩荡,仁德感召,梁山泊十万反贼,尽数归降”。
那宋江的降书、并那一众被五花大绑的人质家眷,便被装在囚车之中,押于中军,以为“物证”,昭示天下。
只是,这五万大军的凯旋队伍之中,却始终少了一支人马。
那便是高俅高太尉,所统领的五万“州府军”!
来时十万天兵,归时只剩五万禁军。
如此诡异的景象,随军的将士,早已得了童贯的“密令”,一个个是三缄其口,绝不敢提半个字。
至于那高俅在二龙山全军覆没、狼狈逃窜之事;至于那豹子头林冲、阮氏三雄等梁山“脊梁”趁乱叛逃、不知所踪之事……
这所有对“功绩”有碍的“细枝末节”,尽数,被童贯那紫金蟒袍的大袖,给遮掩得严严实实!
大军行至东京汴梁城外,安营扎寨,只待次日面圣。童贯的中军帅帐,已然高高立起,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是夜,三更时分。
正当童贯在帐中,对着那份宋江的降书,思忖着明日该如何向官家“奏报”之时,忽闻帐外亲兵,低声禀报:“启禀枢密!帐外……高太尉,求见。”
“哦?”童贯那双狭长的凤眼,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不屑的笑容。
“哼,咱家还以为,他高太尉,要在这败军营中,躲到何时。”他慢悠悠地,端起了桌案上的参茶,轻轻撇了撇浮沫,用那尖细的嗓音,淡淡地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帐帘一挑,一股寒风,裹着一个狼狈的身影,闪了进来。
来人,正是高俅!
只见他,早已没了那“副总管”的半分威仪。他脱去了那身被泥浆浸透的帅袍,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青色便服,脸上,那涂脂抹粉的白净,早已被连日来的恐惧与屈辱,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死人般的苍白。
他一入帐,连那熊熊燃烧的地龙暖意,都驱不散他骨子里的寒气。
他看也不看左右,“噗通”一声,便跪倒在了童贯的面前!“下官……下官高俅,参见枢密使大人!”
童贯“哎呀”了一声,故作惊讶地放下茶盏,起身虚扶:“高太尉!这是何故?你我同殿为臣,何须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他嘴上说着“请起”,身子,却是纹丝未动,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跪伏在地、浑身发抖的高俅。
高俅哪里敢起?他知道,他今日便是来“买命”的!
“枢密大人!”高俅竟是猛地,一头磕在了那冰冷的地砖之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他竟是,真的哭了出来!
那声音,嘶哑而又充满了无尽的恐慌:“枢密大人!救命啊!此番……此番兵败二龙山,非……非是下官指挥不力,实……实是那州府军,战力孱弱,不堪一击啊!”
“那武松贼子,更是……更是狡诈如狐,竟藏有那神臂弩!那不是人!那是魔鬼啊!”
“枢密大人!”高俅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老脸,膝行两步,爬到了童贯的脚下,“此番,五万大军尽丧,下官……下官万死,亦难辞其咎!回京之后,官家震怒,下官……下官,必死无疑了啊!”
他一边哭诉,一边悄无声息地,从袖中摸出了一张早已被冷汗浸透的……银票!
那银票,竟是三万两的巨额!
他颤巍巍地,将那银票,连同袖中一个沉甸甸的锦盒,一并,推到了童贯的脚边。
“枢密大人……下官……下官知错了!”
“只求枢密大人,能看在……看在往日同殿为臣的情分上,明日面圣之时,为下官,美言几句……遮掩一二……”
“日后!”高俅猛地发誓,“下官高俅,在朝堂之上,定当……定当以枢密大人,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童贯,缓缓地垂下了眼帘。
他看着脚边那张,足以让任何一个朝中大员,都为之疯狂的银票;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早已没了半点骨气、如同死狗般的高俅。
他心中,鄙夷到了极点。但他,亦是心动了。
童贯心动的,非是这几万两银票,而是高俅最后的那句“马首是瞻”!
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早已算计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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