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谷,此刻已不再是风景秀丽的隘口,而成了一座修罗屠场。
殷红的鲜血,汇成一条条小溪,浸透了谷底的土地。折断的兵器,破碎的甲叶,以及人马的尸骸,堆积如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焦臭味。
呼延灼,这位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将门之后,此刻正被五花大绑,跪在这片尸山血海之中。
他的盔甲早已不知去向,发髻散乱,脸上沾满了血污与尘土,眼神空洞,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屈辱。
他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如此干脆,如此……匪夷所思。
他引以为傲的“连环马”,那堵无坚不摧的钢铁城墙,在这小小的葫芦谷内,被一种他闻所未闻的武器,和一套他想都想不到的战术,撕得粉碎。
五千精锐,近半被俘,剩下的全军覆没!
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天下人的耻笑,是朝廷的问罪,是家族百年的荣耀,在他手中,毁于一旦!
“将军,请起吧。”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呼延灼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武松,这个一手策划了这场屠杀的“反贼”,此刻正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眼神中,没有胜利者的炫耀,也没有对失败者的嘲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成王败寇,要杀便杀,何必多言!”呼延灼扭过头,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武松却摇了摇头,他亲自上前,解开了绑在呼延灼身上的绳索。
“将军乃开国名将之后,为国尽忠,何罪之有?今日之败,非将军之过,实乃朝中奸佞当道,驱虎狼于死地罢了。”
说着,他竟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衣衫褴褛的呼延灼身上,沉声道:“来人,备热水,为呼延将军沐浴更衣。再传军医,为将军处理伤口。今夜,我要在军政堂,为将军设宴压惊!”
这番举动,让呼延灼彻底愣住了。
他想象过无数种自己被俘后的下场,或被羞辱,或被虐杀,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般……礼遇。
他看着武松那双真诚的眼睛,心中那坚冰般的防线,第一次,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
当晚,二龙山,军政堂。
这里早已不是过去那匪气冲天的“聚义厅”。
堂内灯火通明,陈设简朴而庄重,墙上悬挂的,不再是江湖好汉的排座次名单,而是一幅巨大的、囊括了整个大宋疆域的军事地图。
呼延灼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儒衫,身上的伤口也被仔细地包扎过。他被请到堂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堂内,只有寥寥数人。
武松居于主位,鲁智深和杨志分坐两侧,军师闻焕章陪坐末席。
没有喧闹的喽啰,没有粗鄙的劝酒,只有几样精致的小菜,一壶温热的清酒,气氛肃穆得,不像是一场庆功宴,倒更像是一次……军机议事。
“呼延将军,请。”武松亲自为他斟满一杯酒。
呼延灼默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入喉,却压不住他心中的苦涩。
“武松,”他放下酒杯,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究竟想做什么?今日这般待我,是想让我投降,为你卖命吗?我告诉你,我呼延灼,乃大宋将门之后,生食官禄,死为国鬼,绝不会与尔等反贼为伍!”
“反贼?”武松闻言,淡淡一笑,“将军此言,武松不敢苟同。”
他站起身来,走到那巨大的地图前,目光如炬。
“敢问将军,何为国?何为贼?”
他拿起一根木杆,指向了地图上的东京汴梁:“这里,是官家所在的皇城,是太师蔡京、太尉高俅之流,弄权纳贿,荼毒天下的地方。他们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致使民不聊生,饿殍遍野!这,是将军你要保的‘国’吗?”
他又指向了地图上青州、孟州一带:“这里,是我二龙山治下。我等斩贪官,除劣绅,分田地,安百姓。我治下的军民,虽不敢说富足,却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田种,安居乐业!这,又是将军你口中的‘贼’吗?”
呼延灼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白日里被押解上山时,亲眼看到了山下那番景象。
那一张张淳朴的笑脸,那一片片整齐的田地,做不得假。
武松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木杆猛地向北移动,重重地点在了地图的北方边境!
“将军再看这里!”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凝重,“北国之上,女真崛起,其兵锋之利,远胜当年的契丹!他们虎视眈眈,早已对我大宋的万里河山,垂涎三尺!据我斥候密报,他们近年来屡屡犯边,我大宋边军,却是节节败退!为何?因为朝廷将大半的军费,都拿去修那劳什子的‘艮岳’,去讨好那只知琴棋书画的官家了!”
“我且问将军!”武松猛地回头,双目如电,直视着呼延灼,“你身为将门之后,当知‘靖康’二字,对我大宋,意味着什么!如今朝政败坏至此,外敌环伺于侧,亡国之祸,迫在眉睫!你为高俅那等国贼卖命,死在这葫芦谷中,死得其所吗?你呼延家的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能瞑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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