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飞在“岐黄新生”公司的内部系统里提交了为期半个月的陪产假申请时,整个管理层都表示了充分的理解和支持。大家都知道,这位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掌舵人,即将迎来人生中另一场至关重要的“项目启动”。然而,当陈飞真正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全身心投入到名为“父亲”的这个全新角色时,他才深刻地意识到,这份没有任何KPI考核、却关乎爱与生命的工作,其挑战性与成就感,丝毫不亚于商海中的任何一次搏击。
假期的第一天清晨,没有熟悉的闹钟,陈飞是被小念安那如同小闹钟般精准而嘹亮的啼哭声唤醒的。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弹起,动作比思考更快。身边,经历了一夜哺乳的李梦琪正沉沉睡着,眉宇间还带着浓重的疲惫。陈飞心中一软,立刻对闻声欲动的岳母和母亲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说:“妈,你们再睡会儿,我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婴儿床边,里面那个小小的“指挥官”正挥舞着拳头,闭着眼睛,张着没牙的小嘴,发出不满的抗议。陈飞深吸一口气,如同面对一个精密的医疗器械,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将那个软得不可思议的小身体抱了起来。那一刻,他全身的肌肉都是僵硬的,生怕自己一点点不当的力道就会伤到这易碎的珍宝。
“念安乖,不哭不哭,爸爸在呢……”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刻意放得极其轻柔。他笨拙地摇晃着手臂,试图模仿之前看过的哄娃姿势,但小家伙显然不买账,哭声反而更响亮了。
“是不是尿了?”他自言自语,手忙脚乱地将孩子放在尿布台上。解开纸尿裤的过程像在拆解一枚炸弹,当他看到那醒目的黄色糊状大便时,这位平日里面对再复杂药方都从容不迫的中医师,竟然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呃……”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但立刻压下这丝本能的反应,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你的儿子,陈飞,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回忆着护士教学的动作,用湿纸巾笨拙地擦拭,然后拿起新的纸尿裤,研究正反面,调整魔术贴的松紧……整个过程耗时漫长,额头上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当终于搞定,给儿子重新包上一个还算规整的“包袱”时,陈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
然而,挑战接踵而至。换完尿布的小念安依旧啼哭不止,小脸涨得通红。
“是不是饿了?”陈飞抱着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他冲好奶粉,严格按照刻度,试了温度,将奶嘴凑到儿子嘴边。可小家伙只是用舌头往外顶,哭得更凶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肚子胀气?”他又开始回想小儿推拿的手法,用指腹轻轻地、顺时针按摩儿子的小肚子。
可哭声依旧。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焦急感涌上陈飞心头。他在事业上可以解决无数难题,此刻却搞不定自己儿子的哭声。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去求助两位母亲时,他无意中将儿子竖抱起来,让那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手掌稳稳地托住他的小屁股和后背,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
奇迹发生了。也许是这个姿势让小家伙的腹部得到了压迫而感到舒适,也许是父亲宽阔而温暖的胸膛带来了安全感,小念安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小声的抽噎,最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奶嗝,竟然慢慢安静了下来,小脑袋一歪,靠在爸爸的颈窝里,再次睡着了。
那一刻,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混合着浓浓的柔情,瞬间冲垮了陈飞所有的疲惫和挫败。他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站着,感受着颈窝处那温热、均匀的呼吸,听着那细弱的、安宁的呼吸声,仿佛这是世间最动听的乐章。他低下头,用脸颊极其轻柔地蹭了蹭儿子细软的头发,心中一片潮湿的柔软。原来,被一个小生命如此全然依赖和信任的感觉,是如此的神奇和沉重。
白天,陈飞彻底化身“超级奶爸”和“全能管家”。他严格遵循着自己为李梦琪制定的作息表,成了最坚定的执行者。
“梦琪,到点该喝汤了,今天是用当归、黄芪炖的乌鸡汤,妈把油撇得很干净。”
“老婆,艾灸时间到了,你躺好,我来。”
“外面阳光很好,我陪你下楼走十五分钟,宝宝让妈看着。”
他将李梦琪照顾得无微不至,同时也抓紧一切机会学习育儿技能。他向岳母张雅茹请教如何给宝宝做科学的抚触操,学习如何用柔和的声音和夸张的表情逗引孩子追视;他也向母亲王秀娥学习如何更快更稳地打包襁褓,甚至虚心听取她那些关于“孩子受惊了用小米叫一叫”的民俗土法,虽然未必采用,但他理解了这其中蕴含的、朴素的关爱。
最考验人的是夜晚。为了确保李梦琪能拥有连续的深度睡眠,陈飞主动承担了起夜喂奶粉的任务。他定了闹钟,每当铃声在寂静的深夜响起,他都会立刻清醒,强迫自己驱散睡意,轻手轻脚地起身,熟练地温奶、喂奶、拍嗝、换尿布。在昏暗的夜灯下,他看着怀里努力吮吸奶瓶的儿子,那专注的小模样,像一只亟待成长的小兽。有时,小念安会一边吃奶,一边用他那乌溜溜的、尚未完全聚焦的眼睛“看”着陈飞,偶尔,嘴角还会无意识地向上弯一下,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被称为“天神之笑”的无意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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