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四年十二月十四日夜,东宫承运殿内烛火通明,映照得殿中舆图上的“云南”二字格外清晰。朱棣身着玄色常服,腰间悬挂的玉带因久坐而微微偏移,他指尖按在昆明城的位置,眉头紧蹙。徐达、李文忠、徐允恭、李景隆四人分坐两侧,案上的茶盏早已凉透,没人有心思品饮——傅友德与蓝玉率领的三十万大军征讨云南元廷梁王部已逾三月,虽连下数城,却在昆明外围遭遇顽强抵抗;不久前郭英率五万兵马驰援,试图牵制元军侧翼,战局依旧陷入僵持,每一日都有将士伤亡的奏报传回应天。
“傅将军在奏报中说,梁王把匝剌瓦尔密收拢残部,依托滇池布防,还勾结了大理段氏余孽,粮草能支撑半年之久,”李文忠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几分凝重,“云南多山多水,我军不熟悉地形,强攻伤亡太大,若拖到雨季,粮草运输更难。”
徐达抚着花白的胡须指着地图上一个地名说,沉声道:“郭英的兵马已绕至澄江,可从后方袭扰元军粮道,但需派一支轻骑接应,打通与郭英的联络通道。”
朱棣微微颔首,刚要开口部署具体接应路线,窗外突然亮起一道惨白的天光,将承运殿内照得如同白昼——天幕,竟在深夜再次降临。众人皆是一怔,白日里天幕展现的迁都、修典、拓疆壮举犹在眼前,此刻深夜复现,不知又将揭示何等惊天之事。朱棣心中隐隐有种不安,那道光太过刺眼,全无白日里的恢宏气象,反倒透着一股彻骨的悲凉。
【天幕白光亮起,却没有如往日般直接展现场景,而是先浮现一行沉郁的文字:“永乐五年,于永乐大帝朱棣而言,是盛世初显的元年,亦是痛失挚爱的元年。”随后,文字渐隐,画面才缓缓展开——左侧是北京紫禁城营建工地的繁忙景象,工匠们正吊装巨大的梁木,城楼上“京师”匾额已初具雏形;中间是郑和第二次下西洋的船队抵达满剌加的场景,满剌加国王率百官跪拜,献上黄金与象牙;右侧是交趾布政使司的官员正在清点户籍,百姓们捧着新发放的土地凭证,脸上露出笑容。旁白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永乐五年,通运河工程进入关键阶段,北京新都营建如火如荼;郑和二下西洋归来,带回十余国朝贡,内帑充盈;安南平定,设三司管辖,南疆稳固。大明,正沿着盛世的轨迹疾驰。”】
【画面突然一转,所有繁荣景象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南京皇宫东宫的寂静庭院。落叶满地,无人清扫,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得陈设愈发冷清。旁白的声音陡然低沉:“可这繁花似锦的盛世之下,却藏着朱棣一生最痛的失去——永乐五年七月,陪伴他三十年的徐皇后,病逝于坤宁宫,享年四十五岁。”】
【“轰”的一声,天幕中仿佛响起惊雷,画面定格在坤宁宫紧闭的朱漆大门上,门楣上的“螽斯衍庆”匾额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眼。旁白一字一顿,带着泣血般的沉重:“这位与朱棣相濡以沫三十年的皇后,这位在靖难之役中守住北平根基的奇女子,永远离开了她守护一生的丈夫与大明。”】
“徐皇后……妙云……病逝……”朱棣僵在原地,指尖从舆图上滑落,重重砸在案几上,茶盏被震得跳起,凉透的茶水泼洒而出,浸湿了舆图上的“云南”二字,却丝毫未觉。他盯着天幕中那扇紧闭的坤宁宫门,仿佛那扇门后,就是他再也见不到的人。
“不……不可能……”朱棣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往日里沉稳的眼眸瞬间布满血丝,“妙云她……她当时才四十五岁……怎么会……”他猛地站起身,腰间玉带“啪”地撞在案角,断裂的玉扣滚落地面,碎成数片,如同他此刻的心。
徐达更是如遭雷击,猛地从座椅上弹起,双手死死抓住身前的案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骨几乎要嵌进木头里。“大丫头……我的妙云……”这位一生征战沙场、见惯生死的开国元勋,此刻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浑浊的老泪瞬间涌出眼眶,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那是他最疼爱的长女啊,自幼饱读诗书,随他学过兵法,十四岁嫁入燕王府,三十年相夫教子,刚熬到丈夫登基、成为皇后,竟就这么去了?徐达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几乎喘不过气,徐允恭连忙上前扶住他,自己的眼眶也早已通红——那是他的亲姐姐,是从小护着他的长姐啊!
李文忠也惊得站起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他与徐皇后相识多年,深知她不仅贤淑,更有过人的胆识与智慧,现如今早已传遍朝堂。这样一位奇女子,竟英年早逝,实在令人扼腕。他看向朱棣,只见往日里铁血威严的太子,此刻浑身颤抖,眼神空洞,仿佛魂魄都被抽走了一般,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酸楚。
李景隆更是吓得脸色惨白,他虽与朱棣有隙,却也敬重徐皇后的为人。此刻见朱棣状若疯魔,徐达泣不成声,承运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却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转身就往外跑——四婶还在燕王府,绝不能让她听到这消息!可刚跑到殿门口,天幕的画面再次亮起,将他钉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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