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玉阶惊变》
扬州盐商吴府的百花厅内,林翠翠的脚尖在波斯地毯上旋开一朵青莲,满堂贵妇的目光黏在她飞扬的广袖流仙裙上。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龙涎香和脂粉气,陈明远刚展开“玉容散”秘方锦囊,一个尖利的声音便刺破珠帘:“慢着!此物含毒,谋害命妇,其罪当诛!” 帘外,和珅心腹周师爷的三角眼如淬毒的针,直直钉在陈明远苍白的脸上。
百花厅内一时落针可闻。林翠翠的舞步僵在半空,飞扬的裙裾失了魂魄般委顿于地。方才还沉浸在天女散花般曼妙舞姿中的贵妇们,此刻如受惊的鸟雀,纷纷以帕掩口,惊疑不定的目光在陈明远和周师爷之间来回逡巡。空气里浓郁的龙涎香陡然变得滞重,压得人胸口发闷。
陈明远捏着锦囊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袖口深处,前几日火场救人所留的灼伤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刺得隐隐作痛。他抬眼,越过那些珠翠环绕、花容失色的贵妇,目光锁住珠帘外那个瘦长的身影——和珅门下第一谋士周师爷,此刻正捻着山羊胡,嘴角噙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冷笑。那双三角眼里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
“周师爷此言差矣!”上官婉儿清越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越众而出,身姿挺拔如修竹,环视一周,最后定定看向周师爷,“‘玉容散’乃采撷江南道地药草,经古法九蒸九晒精制而成,吴夫人及诸位夫人皆可作证,连日试用,肌肤莹润,何来含毒之说?空口白牙污人清白,不知是何居心?”她语速平稳,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稳住了厅内大半人心。
周师爷嗤笑一声,拂袖踏入厅内,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主位下首的一张紫檀椅。他身后跟着的两个灰衣仆役,抬着一个沉重的木箱,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响声。“清白?”他慢条斯理地拖长了调子,眼皮懒懒一掀,“上官姑娘倒是伶牙俐齿。可惜啊,这‘玉容散’里暗藏的杀机,岂是肉眼凡胎能辨?”他朝那木箱努了努嘴,“此乃刑部特制的‘辨毒银蟾’,专验天下奇毒。是真是假,让它一验便知。陈公子,可敢当着诸位夫人贵女的面,一试真伪?”
“银蟾”二字一出,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谁人不知那东西的厉害?但凡沾上丁点毒物,银蟾便会由白转黑,口吐毒涎,甚至能循着毒气反噬其主!这已不是简单的质疑,分明是存了要将人置于死地的心思!吴夫人脸色煞白,求助般望向陈明远。
陈明远的心沉了下去。周师爷有备而来,这“辨毒银蟾”显然是冲着他和上官婉儿他们这些“来历不明”之人。他强压下喉头的腥甜——那是火场吸入浓烟和连日劳心劳力落下的旧伤在翻涌。他不能退,更不能露怯。他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在离那木箱三步之遥处站定,目光坦荡地迎向周师爷:“有何不敢?清者自清。只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转冷,“若验明‘玉容散’无毒,周师爷当众污蔑,搅扰吴府雅集,又该当何罪?”
周师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随即被倨傲取代:“若真无毒,老夫自当赔罪!开箱!”
沉重的箱盖被掀开,一股奇异的、带着金属腥气的阴寒之气弥漫开来。一只通体银白、大如海碗的蟾蜍蹲伏在铺着黑色丝绒的箱底,蟾身遍布诡异的银色疙瘩,一双毫无生气的琉璃眼珠漠然地转动着,最终定格在陈明远身上。一个仆役手持长柄银夹,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撮锦囊中的“玉容散”粉末,颤巍巍地伸向银蟾的口边。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张雨莲紧紧攥住了林翠翠冰凉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上官婉儿屏住呼吸,眼神锐利如刀,紧盯着周师爷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时间仿佛凝固,只听得见银蟾喉咙里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
粉末,终于落在了银蟾紧闭的嘴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一直静立角落的林翠翠,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足尖一点,身如弱柳般旋身起舞。广袖流仙裙的裙裾猛地扫过陈明远身侧那张摆放着各色试用妆品和茶点的紫檀高几!只听“哗啦”一声脆响,一只盛满胭脂膏子的越窑青瓷小盅被袖风带倒,殷红如血的膏体不偏不倚,直直泼溅向那只正待“验毒”的银蟾!
“哎呀!”林翠翠发出一声短促惊惶的娇呼,舞步踉跄停下,脸色煞白,仿佛被自己的“失误”吓呆了。
变故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那粘稠的胭脂膏瞬间糊住了银蟾的头脸和口鼻。银蟾猛地一颤,琉璃眼珠爆发出骇人的红光,喉咙里的“咕噜”声骤然变得尖利刺耳!它身上的银色疙瘩急速鼓胀,原本银白的表皮,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令人作呕的、诡异的靛蓝幽光!
“有毒!”不知哪个贵妇尖叫出声,厅内瞬间炸开了锅!女眷们花容失色,纷纷起身后退,桌椅碰撞声、杯盏碎裂声、惊恐的抽气声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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