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玉碎珠沉夜
月光如练,洒在广州城南陈氏商行后院那座独门小院的青砖地上。院中静得出奇,唯有东厢房窗棂透出摇曳烛光,映出几个忙碌身影。
陈明远小心地将一盏琉璃碗置于红泥小炉上,碗中乳白色膏体正微微冒泡,散发出珍珠粉特有的清冽气息,混合着岭南野蜜的甜香。站在他身旁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身穿月白长衫,面容清俊,此刻正捏着一根银针,专注地试探膏体黏稠——这正是太医院副院判徐景仁的独子,徐怀瑾。
“陈公子,这‘冷浸法’当真妙绝。”徐怀瑾轻声道,“寻常制珍珠膏需以火煅烧研磨,药性燥烈,易伤肌肤。您这以山泉水浸泡七日、再以石臼轻研的法子,竟能保珍珠润泽之性,实乃开先河之举。”
陈明远微微一笑,脑海中浮现的是现代护肤品中“低温萃取”的概念。他不过是将这原理用古人能理解的方式说了出来:“珍珠生于水,其性本润。强火攻之,犹如将活鱼炙烤,失了根本。”
窗边,上官婉儿正伏案计算。她面前摊开着三本账册,纤长手指在算盘上飞舞如蝶,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公子,按现有珍珠储备,若每日生产五十盒,仅能维持半月。而广州城内大小商行近日皆在抢购珍珠——尤其是品相上乘的合浦珠,市价已涨了三成。”
“有人嗅到风声了。”陈明远神色微凝。
林翠翠端着铜盆从门外进来,盆中盛着刚采摘的夜来香花瓣。她将花瓣轻轻撒入另一只瓷瓮,闻言抬头:“昨日我去‘宝芝堂’询价,那掌柜的竟旁敲侧击,问咱们要珍珠做什么用。我推说是制安神药丸,他却笑得古怪。”
“商行竞争,本不足奇。”徐怀瑾用银匙取了些膏体,在指尖捻开,“只是这配方中尚有最后一味‘引子’未定。这几日试了七种花露,效果皆差强人意。”
众人沉默。这简易面膜的主体配方——珍珠粉、野蜜、茯苓粉——已经过十几次调整,敷面后确有润泽之效。但陈明远清楚记得现代面膜中那些活性成分带来的“即时焕亮”效果,那是古代工艺难以企及的。他曾尝试加入少量柠檬汁,却因酸性太强导致客人面部泛红;改用玫瑰露,又觉香气太艳,失了雅致。
张雨莲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手中捧着个青瓷小罐。她将罐子放在桌上,揭开棉布封口,一股清雅含蓄的香气弥漫开来——似兰非兰,似梅非梅,带着雨后竹林般的湿润清气。
“这是……”徐怀瑾凑近细闻,眼睛一亮。
“今日去白云山采药,在山涧背阴处寻到的。”张雨莲声音轻缓,“此花当地人称‘月魂兰’,只在子夜开花,日出即谢。花露极难采集,我守了三夜,只得这半罐。”
陈明远小心地接过,用竹签蘸取少许,滴入琉璃碗中。奇异的变化发生了——原本乳白的膏体渐渐泛起珍珠般温润的光泽,质地似乎也变得更加细腻。
“快,试试!”林翠翠迫不及待地取来一面西洋玻璃镜,又端来清水。
徐怀瑾净手后,将新制膏体均匀涂在自己手背上。不过半盏茶工夫,洗去膏体的皮肤竟明显比周围更显润泽透亮,在烛光下宛如玉石。
“成了!”上官婉儿放下算盘,罕见地露出笑容。
陈明远长舒一口气,望向窗外明月。三个月的苦心钻研,数十次失败,终于在这一刻见到曙光。他仿佛已经看到这小小膏体将在广州城、乃至整个大清掀起怎样的风浪。
然而他未曾注意到,院墙外榕树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透过瓦缝,死死盯着房内的一切。
子时过半,月到中天。
陈明远将最终配方工整誊写在特制的桑皮纸上——珍珠粉三两,需合浦珠、以山泉水冷浸七日;岭南崖蜜二两,须采自深秋、蜜色金黄;茯苓粉一两,须产自云南、去皮研磨;最后是月魂兰花露五钱,滴入时需沿同一方向搅动三百转。
“此方需避光密封,保存不得超过半月。”徐怀瑾补充道,又取出一枚象牙小签,在纸上添了几行小字:“敷面时佐以面部穴位轻按,可促吸收。忌与辛辣同食,孕妇慎用。”
张雨莲将花露罐重新封好,轻声说:“月魂兰的花期只剩十日。若要大肆生产,需明夜就带人上山,多备些花露才是。”
“我去!”林翠翠自告奋勇,“我眼神好,夜里也能视物。”
上官婉儿却摇头:“山中夜路危险,需多派些人手。公子,不如从镖局雇几个可靠的护院同去?”
四人正商议间,院门忽然被轻轻叩响。
这么晚了,会是谁?
陈明远示意众人噤声,徐怀瑾迅速将配方纸折好,塞进怀中。张雨莲吹熄了两盏烛灯,只留桌上一盏,将花露罐藏入药柜底层。
林翠翠走到门边,低声问:“何人?”
“陈公子可安歇了?”门外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怯意,“奴婢是巡抚府上的丫鬟春杏,奉我家小姐之命,有急事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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