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滂沱,狠狠砸在临运河而建的废弃货栈屋顶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仿佛无数冤魂在同时敲击着战鼓。货栈内,蛛网暗结,杂物堆积,只有角落处一小堆篝火在顽强地跳跃,映照着上官婉儿苍白而焦灼的面容。
她半跪在干草堆旁,手中沾湿的布巾小心翼翼地为陈明远擦拭着肩胛处的伤口。那是在半个时辰前,他们潜入这处疑似白莲教转运据点时,遭遇埋伏,陈明远为躲开射向她的淬毒弩箭,被侧面袭来的一柄短刃划伤。伤口不深,但刃上似乎淬了让人肌肉麻痹的药物,此刻陈明远的整条左臂已动弹不得,脸色在火光下泛着不正常的青灰。
“嘶……轻点,婉儿。”陈明远倒抽一口冷气,试图用惯有的调侃语气掩饰痛楚,但声音里的虚弱藏不住,“这点小伤,不碍事。比起我们当年……在实验室通宵赶数据,被咖啡烫的伤可轻多了。”
上官婉儿瞪了他一眼,手下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又放轻柔了几分。她知道他口中的“实验室”、“数据”、“咖啡”必是那个他偶尔提及的、光怪陆离的“现代”事物。若是平日,她或会追问一二,但此刻,心乱如麻。追查白莲教利用棋局散布谣言、以毒染丝绸祸乱江南的阴谋已到关键时刻,他们循线索找到这处货栈,却遭反噬,陈明远受伤,外面追兵可能仍在搜寻,而最重要的证据——那几箱即将沿运河北上的毒染丝绸,却尚未找到确切位置。
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是,看着陈明远因她受伤,那股从棋局对决伊始就萦绕在心头的、混杂着愧疚、担忧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情愫的酸涩感,再次弥漫开来。尤其想到白日里,那位温文尔雅的御医之子,递上他家族秘传的金疮药时,看向自己那隐含关切的眼神,以及陈明远当时瞬间冷下来的脸色……
“别逞强。”上官婉儿低声斥道,声音却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若非你推开我……”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陈明远未受伤的右手突然抬起,轻轻覆上了她正在为他包扎的手背。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那触感让她心头猛地一跳,几乎要甩开,却又被他牢牢按住。
“没有若非。”陈明远凝视着她,篝火在他深邃的眼中跳动,褪去了平日的戏谑不羁,只剩下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上官婉儿,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会推开你。”他的声音不高,却在雨声和柴火噼啪声中异常清晰,一字一句,敲在她的心上。
就在上官婉儿心神震荡,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直白的话语时,货栈紧闭的大门处,突然传来一阵极有规律的、轻微的叩击声——三长两短,正是他们与外围接应人员约定的暗号。
上官婉儿迅速抽回手,陈明远也立刻收敛神色,强忍不适,抓起了身旁的佩剑。婉儿起身,悄无声息地掠至门边,压低声音:“何人?”
“上官姑娘,是在下。”门外传来御医之子张雨莲清润的嗓音,带着一丝雨夜的湿冷与急切,“追踪线索至此,快开门,情况有变!”
上官婉儿略一迟疑,回头与陈明远交换了一个眼神。陈明远微微点头,眼神警惕。婉儿这才拔开门栓,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张雨莲闪身而入,他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浑身湿透,却不见多少狼狈,反而更衬得面容清俊。他一眼便看到草堆上面色不佳的陈明远,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陈兄伤势如何?我带了家传的‘玉露清风散’,对内腑麻痹之症有奇效。”
陈明远扯了扯嘴角,语气有些淡:“有劳张兄挂心,区区小毒,还撑得住。”话虽如此,他却并未拒绝上官婉儿接过药瓶,喂他服下药粉。
张雨莲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快速说道:“我沿运河下游探查,发现几艘形迹可疑的漕船,借着为船工诊病的机会,探听到他们今夜子时,要在此处货栈码头接一批‘特殊绸缎’。而且……”他顿了顿,面色凝重,“我隐约听到他们提及‘教主’已至,‘最终棋局’将启,似乎要与什么大人物在湖心亭对决。”
“教主亲至?最终棋局?”上官婉儿与陈明远同时一惊。这消息太过震撼。白莲教教主行踪诡秘,从未以真面目示人。而“最终棋局”,显然与他们一直在调查的西湖棋局谣言核心有关。
“还有,”张雨莲补充道,目光扫过货栈内部,“我怀疑,那些毒染丝绸,就藏在这货栈的某处密室内。如此大雨,运河水位上涨,正是他们借助水路转移的绝佳时机。”
时间紧迫!必须在子时之前找到丝绸,并探明所谓“最终棋局”的真相。
服下药散后,陈明远感觉麻痹感稍有缓解,他挣扎着起身:“找密室入口。这种货栈结构,密室往往与地下河道或隐秘码头相连。”
三人立刻分头在偌大的货栈内搜寻起来。雨水从屋顶的破洞淌下,在地面积成一个个小水洼,脚步踏过,溅起浑浊的水花。货栈内堆满了废弃的箱笼、破损的家具和不知名的杂物,寻找起来异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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