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正雄端着那个搪瓷茶缸,手悬在半空,忘了喝水,也忘了放下。
“小许……这……”
“省委组织部,周部长的秘书打来的。”
许天没有隐瞒,声音很平稳。
“让我明天上午九点,去他办公室一趟。”
“咣当!”
钱正雄手里的搪瓷茶缸终究是没拿稳,掉在地上。
他顾不上去捡,也顾不上被溅湿的裤腿,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
省委组织部!
周国涛副部长!
这六个字,在江东省的官场里,意味着什么,钱正雄比谁都清楚。
那是掌管全省干部帽子的地方,是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要朝拜的圣地。
周国涛,更是圣地里的判官,眼光毒辣,手段莫测。
他的一句话,能让一个处级干部原地踏步到退休,也能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科员一步登天。
可现在,这位跺一跺脚江东官场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竟然要亲自见许天?
一个刚刚在穷山沟里干出点名堂的副镇长?
钱正雄的脑子彻底乱了。
他回想起许天刚到红枫镇时的模样,那个在在办公室里坐冷板凳的年轻人。
这才过去多久?
竟然已经能让省委组织部的部长亲自点名召见了?
这哪里是坐火箭?
这他妈是直接坐上了发射架,等着点火了!
“好事!天大的好事啊!”
钱正雄回过神来,激动得满脸通红,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小许,你……你这是要……要一飞冲天了!”
他看着许天依旧平静的脸,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猜测,什么许天背后有高人,有背景,都太肤浅了。
这哪里是背景?这分明是通天!
许天看着钱正雄那副比自己还激动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也有些暖意。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茶缸,放到桌上,然后抽了张纸,擦拭着地上的水渍。
“钱镇长,您先别激动。”
许天的动作很稳,声音也像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现在是好事还是坏事,还不好说。”
钱正雄愣住了,脸上的狂喜慢慢冷却下来。
他不是傻子,在基层摸爬滚打了半辈子,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许天今天刚用一招借刀杀人,把赵明轩逼得灰头土脸,省委组织部的电话后脚就到了。
这时间点,卡得太巧,巧得让人心里发毛。
这到底是周部长对许天的欣赏和肯定,要给予嘉奖?
还是对他进行敲打和警告?
官场上的事,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谁也说不准。
“那……那怎么办?”钱正雄急了,“你明天去了,该怎么说?要不要……我找县里的老领导打听打听风声?”
“不用。”许天摇了摇头,直起身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周部长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
“到了他那个层面,任何小聪明都是班门弄斧。”
他看着钱正雄,笑了笑:“时间不早,钱镇长您也回去休息吧。”
…………
许天回到宿宿舍,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脑子里飞速运转。
第一通电话,来自林清涵。
那是盟友之间的信息互通和善意提醒,带着私人情谊的温度。
第二通电话,来自周国涛。
那是上级对下级的绝对指令。
一热一冷,一私一公。
这两通电话,清晰地勾勒出了他目前所处的复杂局面。
他猜到了周国涛会关注这件事,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直接。
这不像是一场嘉奖,更像是一场面试。
一场决定他未来命运的,真正的面试。
当初在考场上,他面对的是一道模拟题。
而明天,他将要面对的,是那个亲手把他扔进红枫镇这个绝境里,并且全程观察他如何破局的终极考官。
这位考官,对他这几个月的答卷,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许天掏出一根烟,点上,却没有抽,只是夹在指间,任由那点猩红在黑暗中明灭。
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周国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许天长吐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不管周国涛准备了一份什么样的考卷,他都必须答好。
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二天上午八点四十分,江东省省委大院门口。
许天下车的时候,腿都有些麻了。
颠簸了一夜,桑塔纳那老旧的减震系统,几乎要把他的骨头颠散架。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大哥,钱正雄的心腹,嘴很严,但看着许天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一个能让钱镇长亲自下令,派专车送去省城的副镇长,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是一般人。
“许镇长,我就在这等您,您办完事随时叫我。”
“辛苦了,王哥。”
“你找个地方先歇会,吃点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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