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乱葬岗安家
风雪似乎永无止境,如同这片陌生天地永恒的底色。我们三个小小的身影,在茫茫雪原上,如同三只顽强移动的蚂蚁,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积雪覆盖、几乎辨认不出的荒径上。我紧紧牵着魏无羡那只瘦小而冰冷的手,李莲花则走在最前面,他那小小的、穿着靛蓝色粗布衣衫的背影,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异常坚定挺拔,仿佛没有什么艰难险阻能阻挡他为我们寻到一处真正可以安身立命的所在。
魏无羡的手起初是冰凉的,甚至带着一种濒死的僵冷,指尖细微地颤抖着,紧紧攥着我的手指,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浮木。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后,那冰冷才渐渐被我掌心持续传递过去的、属于活人的温度一点点捂暖、化开。他不再像最初在破庙里那样,浑身紧绷、充满惊弓之鸟般的戒备,身体放松了许多,偶尔会偷偷抬起那双因为瘦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带着好奇与探究,悄悄地、快速地打量我和走在前方的李莲花。那双眼眸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无措,以及对即将展开的、完全未知的新生活,那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懵懂的期待与不安。
“师…师姐,”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小声地开口,嗓音依旧沙哑,对这个崭新的称呼还显得十分生涩,“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那个…有吃有住的地方,远吗?”
我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回答他这个简单却关乎未来的问题,走在最前面的李莲花已经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他微微仰着头,望着前方一片被浓重得近乎实质的灰黑色雾气所笼罩、只能隐约窥见险峻山峦扭曲轮廓的区域,清秀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起来。即便隔着这样一段不算近的距离,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不适与警惕感已然升起——那里散发出的气息,阴冷、死寂、污浊,还夹杂着若有若无、却又无孔不入的怨怼、煞气与血腥味,仿佛那片土地本身就在痛苦地呻吟。
“就是那里了。”李莲花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平淡得仿佛只是在陈述“今天雪下得很大”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
我顺着他的目光凝神望去,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那是……乱葬岗?
即便在我和李莲花原本所处的、见识过无数奇诡之地的世界里,乱葬岗也绝非什么善地,多是战场遗址、大规模瘟疫死亡或者罪大恶极之徒的埋骨之所,常年怨气积聚,生灵避让。而眼前此地的这座乱葬岗,其凶煞阴邪之气几乎凝成了肉眼可见的灰黑帷幕,远远望去,那片天空都比四周其他地方更加晦暗、低沉,仿佛阳光都不愿过多眷顾。天道指引我们来此……安家?这地方,真的能住人?能长期生存吗?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担忧在我心中交织。
魏无羡显然也感觉到了前方那片区域传来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气息,他下意识地往我身边缩了缩,小手将我的手指攥得更紧,小脸上血色褪去,浮现出本能的恐惧,声音带着颤抖:“那里…感觉好可怕……师父,师姐,我们一定要去那里吗?”
李莲花转过身,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瞬间融化。他看着我们,眼神依旧保持着那份独有的温润,但深处却蕴含着一种令人莫名信服的、沉稳如磐石的力量:“此地煞气冲天,怨灵盘踞,常人自是避之唯恐不及,而这,也正是它最适合我们暂时隐匿行踪、避开外界一切不必要麻烦与窥探的优势所在。”他顿了顿,目光若有实质般扫过魏无羡苍白的小脸,语气放缓,带着安抚与解释的意味,“况且,阿羡,你要记住,煞气、怨气,究其本质,亦不过是天地能量的一种表现形式,只是性质偏于阴邪暴戾。若能寻得方法,加以疏导、净化、甚至转化,未必不能化害为益,成为我等修行路上的独特助力。”最后,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至于安危,你无需过多忧虑。有我和白芷在,定能护得此地周全。”
他的话简洁明了,却像是有种奇异的魔力,条分缕析,轻易驱散了魏无羡眼底的大部分恐惧。小家伙仰着头看着李莲花,那双大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信任的光芒,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对李莲花有种近乎盲目的依赖:“嗯!我听师父的!师父说可以去,就一定没问题!”
我站在一旁,听着李莲花的话,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却也明白这是目前最现实的选择。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况且李莲花分析得确实在理,这鬼地方,确实够隐蔽,足够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那位云梦江氏的江枫眠宗主,怕是派出手下掘地三尺,也万万料不到,他苦心寻觅、意图培养成“护道之刃”的“好苗子”,会主动住进这种连鸟都不拉屎的绝地凶域。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确实是现阶段最安全的“灯下黑”。
我们不再犹豫,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越靠近乱葬岗的核心区域,空气越发阴寒刺骨,那是一种穿透衣物、直侵骨髓的寒意。风中似乎不再仅仅是雪粒,还夹杂着无数冤魂厉鬼若有若无的、凄厉的呜咽与哀嚎,钻入耳膜,搅得人心神不宁。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泥泞污浊,积雪下裸露的岩石呈现出一种不祥的、仿佛被鲜血反复浸染过的暗红色。四周枯萎扭曲的树木,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形态诡异,许多枝头还挂着破败的、看不清颜色的布条,或是某些早已风化、看不出原形的细小残骸,在风中晃晃悠悠,如同招魂的幡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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