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靖王求医
雪下了三天,终于停了。
金陵城银装素裹,街巷间积雪深及脚踝,踩上去咯吱作响。医馆的屋檐下挂着长短不一的冰凌,在清晨的微光中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李莲花早早起来扫雪,竹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沙沙作响。院中那棵老槐树的枝条被厚厚的积雪压弯,时不时簌簌落下雪沫,在寂静的晨间格外清晰。
我裹着厚厚的棉披风,坐在诊室里整理这几天的医案。炭盆里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暖意融融。天气一冷,来看风寒的病人就多了起来,大多是老人和孩子,有些是旧疾复发,有些是冻着了。药材消耗得很快,李莲花昨天又去药材市场补了一批货,当归、黄芪、桂枝、防风……摆了满满一药柜。
医案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个病人的情况:张老汉的风湿,王小娃的咳嗽,李婆婆的头痛……每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鲜活的人,一段或长或短的故事。这些天来,我已经熟悉了附近几条街的居民,知道谁家孩子顽皮,谁家老人孤苦,谁家日子艰难。
“白大夫在吗?”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看见萧景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侍卫。他今天穿了一身玄色锦袍,衣领袖口绣着暗金色的云纹,外罩一件深紫色的狐裘,毛色油亮,显然是上等货色。比上次微服来访时要正式许多,也更显威严。
“靖王殿下。”我起身行礼,心中却是一紧——他这么正式地来,恐怕不只是看病那么简单。
“不必多礼。”萧景琰摆摆手,示意侍卫留在门外,自己走进诊室。他四下看了看,目光在药柜、诊桌、屏风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炭盆上跳动的火苗,“医馆收拾得很整齐,也很暖和。”
“殿下请坐。”我给他倒了杯热茶,茶叶在热水中舒展,浮起缕缕白气,“殿下今日来,可是身体不适?”
萧景琰接过茶杯,却没有立刻喝,只是捧在手心里暖着:“确实有些不舒服。常年驻守边关,落下了些旧伤,一到天冷就发作。这几日雪下得大,更是疼得厉害。”
“殿下请伸手,我先诊脉。”
萧景琰依言伸出右手。他的手掌宽厚,指节分明,掌心有薄茧,是常年握兵器留下的。我搭上脉搏,屏息凝神,仔细诊察。
脉象沉稳有力,如磐石般扎实,这是军人特有的阳刚之脉。但细品之下,能感觉到几处隐晦的滞涩,像是溪流中潜藏的暗礁——是旧伤未愈,经络不通。再看他的面色,虽然精神尚可,但眼底有不易察觉的疲惫,像深潭底部泛起的暗影,唇色也略显暗淡,像褪了色的朱砂。
“殿下是不是经常感到腰背酸痛,尤其是阴雨天或天气转冷时?”我问。
萧景琰点头:“是。军医说是风寒入骨,治了几次,当时能缓解,但总是复发。这些年,我也习惯了,疼得狠了就忍一忍,或者喝几杯烈酒暖暖身子。”
“烈酒伤肝,且只是暂时缓解,治标不治本。”我说,“殿下这病,不是简单的风寒。常年征战,多次受伤,虽然外伤痊愈,但淤血未散,阻塞经络。加上边关苦寒,寒气侵入骨髓,这才落下病根。若不彻底治疗,年岁渐长,只会越来越严重。”
“能治吗?”萧景琰问,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能,但需要时间,也需要耐心。”我说,“我先给殿下施针,疏通经络,驱散寒气,再配以药浴和汤药,内外兼治。不过……”我顿了顿,“殿下政务繁忙,恐怕不能每日来医馆治疗。”
萧景琰沉吟片刻,手指轻轻叩着茶杯边缘,发出细微的声响:“我可以每日下午来。只是……”他抬眼看向我,“医馆人来人往,我一个皇子频繁出入民间医馆,恐引人注意,也恐给白大夫带来麻烦。”
我明白他的顾虑。京城眼线众多,靖王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若他每日来医馆,不仅会暴露我们的关系,还可能让医馆成为众矢之的。
“殿下若不介意,我可以每日傍晚去靖王府。”我说,“只是这样一来,医馆就得早些关门,有些病人可能就看不成了。”
“那就辛苦白大夫了。”萧景琰站起身,对我微微颔首,“诊金方面,白大夫不必客气,尽管开口。”
“诊金按医馆的规矩来就好。”我说,“贫者免费,富者酌情。殿下为国立功,戍守边关,保护百姓,民女不敢多收。只收药材成本和基本诊费即可。”
萧景琰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那眼神像冬日的暖阳,虽不炽热,却能穿透寒冷:“白大夫高义。那……今日可否开始治疗?这几日疼痛加剧,着实难熬。”
“可以。殿下请到里间。”
里间是专门用来施针的地方,用两扇绘着松鹤延年图的屏风隔开,相对私密。窗边放着一盆水仙,正开着洁白的小花,给房间增添了几分雅致。萧景琰脱下狐裘和外袍,只穿一件白色的中衣,在靠墙的卧榻上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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