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时过后,辽西平原的战争图景彻底改变。曾经如潮水般冲击李云龙纵队防线的廖耀湘兵团,在东北野战军四面合围、雷霆万钧的总攻之下,其进攻的锋锐瞬间折断,取而代之的是无可遏制的崩溃与混乱。炮火覆盖的烟尘尚未散去,无数灰色的身影已从各个方向漫卷而来,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利刃,切入敌军庞大而臃肿的躯体。
李云龙站在刚刚占领的一处敌军临时炮兵阵地旁,脚下是几门被遗弃的、炮口还冒着余烟的美制105毫米榴弹炮。他举起望远镜,视野所及,已无成建制的敌军抵抗。目光所及,尽是溃散的士兵、丢弃的武器、燃烧的车辆,以及如同狼群般追击、分割、包抄的我军各纵队官兵。枪声依然密集,但不再是阵地攻防的齐射,而是零散、急促的追歼与降服之声。
“报告司令员!一师报告,其前锋已越过绕阳河旧河道,正向胡家窝棚方向追击溃敌,沿途俘获甚众,敌军抵抗微弱!”
“二师报告,已与兄弟纵队第七纵队先头部队取得联系,正协同向大虎山以南压缩!”
“三师报告,发现敌大规模车辆和人员正向东南无梁殿、半拉门方向涌动,似为敌主力溃退方向!”
各师战报雪片般飞来,勾勒出一幅敌军兵败如山倒的溃逃图。李云龙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这些信息与东总通报的全局态势、以及他对廖耀湘此人用兵习惯的判断迅速结合。
廖耀湘不是庸才,即便败局已定,他也会竭力收拢部队,寻找最后的生路。向营口渡海逃跑,应是其首选。而要达成此目的,他必须尽快脱离接触,收拢至少部分骨干力量,向台安、盘山方向疾进。那么,此刻敌军看似漫无目的的溃散中,必然隐藏着一个或数个试图重新集结、组织抵抗或逃跑的核心。
“不能光顾着抓散兵!”李云龙放下望远镜,对围拢过来的各师主官和纵队参谋人员厉声道,“抓一千个溃兵,不如打掉一个指挥部!廖耀湘现在就像被捅了窝的马蜂,乱飞乱撞,但他的蜂王肯定躲在某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试图重新聚拢蜂群!我们的任务变了:从阻击防御,转为**追击、割裂、寻歼其指挥中枢和主力部队**!”
他大手一挥,指向东南方向:“综合情报,敌溃兵主要流向东南,廖耀湘的指挥部最可能混在其中,或者在其侧翼相对隐蔽的位置!传我命令——”
命令迅速明确:
1. 一师(张大彪部):不顾疲劳,以最精干之步兵(轻装,多带自动火器和手榴弹),组成数个追击箭头,沿胡家窝棚、无梁殿方向,咬住溃敌主力尾巴,穷追猛打,不使其有喘息整顿之机。
2. 二师:配合兄弟纵队,清扫战场,收容俘虏,看管缴获,并作为纵队预备队,随时准备向主要方向投入。
3. 三师(雷雄部): 立即转向西南稍偏南方向,经四方台、六间房一带,做大的迂回穿插,企图绕到溃逃敌军的前方或侧前方,进行拦截。
4. 纵队直属部队及“旋风”营残部: 由李云龙亲自掌握,作为最锋利的尖刀,不参与一般追剿,专门寻找敌军高级指挥部、炮兵、装甲单位等有价值目标。
“同志们!”李云龙在做最后动员时,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咱们的汽车没敌人多,但咱们的铁脚板,必须追上敌人的汽车轮子!咱们的子弹不多,但要把每一颗都打到敌人要害上!发扬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精神!现在不是比谁跑得快,是比谁意志更坚定,谁能最先逮住廖耀湘这条大鱼!出发!”
没有更多休整,甚至来不及吃口热饭。刚刚经历了惨烈防御战的纵队官兵,再次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投入了更加考验体能和意志的强行军与追击战。许多战士脚上的血泡磨破,与袜子粘连在一起,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没有人掉队。干部党员带头,帮体力不支的战友扛枪,搀扶伤员。队伍像一条不知疲倦的灰色河流,向着东南方向奔涌。
在整体追击的大背景下,李云龙尤其重视侦察情报的作用。他命令纵队和各师所有尚能行动的侦察分队,全部撒出去,远远地跑到追击部队前方和两翼。他们的任务不是歼敌,而是像鹰眼一样,在混乱的战场上,搜寻有价值的“大鱼”痕迹。
这些侦察兵经验丰富,胆大心细。他们化装成溃兵模样(很容易,满地都是国民党军丢弃的军装),混入溃逃的敌群中,倾听议论,观察车队和军官动向。他们爬上树梢、屋顶,用望远镜观察远方烟尘和车流的方向。他们捕捉落单的敌军军官或通讯兵,进行紧急审讯。
很快,一些关键情报碎片开始向李云龙汇聚:
“发现有多辆吉普车、中型卡车组成的车队,在溃兵人流中反向行驶,向西北方向移动,有天线,警卫森严。”(疑为指挥机构试图逆人流收拢部队或转移。)
“四方台附近发现敌军炮兵单位在慌乱中试图建立临时发射阵地,但牵引车和驮马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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