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七日,一场无形的风暴已在京城酝酿成型。
最先撕开这片虚假宁静的,是一句不知从何而起的童谣。
起初只是三五孩童在街角巷尾拍手吟唱,声音稚嫩,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每一个听者的耳膜。
“山中道士算龙脉,不如婕妤一碗汤。”
这句童谣如同一滴滴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在京城炸开了锅。
从茶楼酒肆到深宅大院,人们交头接耳,目光闪烁。
婕妤,指的是谁?
除了那位因一碗安神汤而圣眷正浓的苏菱微,还能有谁?
而那“山中道士”,更是引人遐想。
一时间,流言蜚语如疯长的野草,将皇权的威严与后宫的秘辛死死缠绕。
就在舆论发酵到顶点的时刻,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报从终南山送入刑部。
山下有百姓联名举报,一名自称崔玄的道士,在观星台下私藏禁物——一张以金线织就,详尽记录着当今圣上生辰八字与命格的“帝王生辰帖”,以及一卷更为诡异的“星象控心图”!
刑部尚书惊出一身冷汗,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派遣心腹精锐,星夜兼程,直扑终南山。
抓捕异常顺利,仿佛崔玄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当冰冷的镣铐锁住他的手腕时,他竟毫无反抗。
被押上囚车,驶离那座他盘踞了二十年的观星台时,崔玄望着京城的方向,突然仰天大笑。
笑声苍凉而狂傲,在山谷间回荡不休。
“帝星晦暗,社稷将倾,吾代天除弊,何罪之有?”
这句充满不详与挑衅的话,随着囚车一路北上,比官方的通报更快地传遍了沿途州县,最终如一道惊雷,劈入了紫禁城的深处。
养心殿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萧玦手握那份从终南山搜出的物证清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殿内的烛火都跟着轻轻摇曳,仿佛在不安地战栗。
终于,他抬起头,那双曾经深邃难测的眼眸里,此刻竟满是罕见的茫然与动摇。
他的目光越过龙案,落在阶下静立的苏菱微身上。
“你说……朕这些年,真是自己在做决定吗?”
这一问,如巨石投心,激起千层巨浪。
这不再是帝王的垂询,而是一个男人对自己过往人生的全部否定与怀疑。
苏菱微心中一紧
三日后,大理寺与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
金銮殿上,百官肃立,气氛森然。
崔玄被押至殿中,一身囚服,须发凌乱,却不见丝毫狼狈。
他挺直了脊梁,拒不下跪,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满朝文武,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
“罪臣崔玄,见驾为何不跪!”御史大夫厉声喝道。
崔玄冷笑一声,高高举起手中那只即便被收缴也未曾离身的青铜罗盘:“我跪天,跪地,跪这天下苍生,唯独不跪被蒙蔽的君王!二十年前,我夜观星象,便知帝运将衰,紫微星光黯淡,主君心智易乱,社稷有动荡之危!若非我以星象之术辅以药石,暗中调理龙体,稳固君心,这大好河山早已烽烟四起!尔等贪恋权位,只知歌功颂德,反倒说我疯癫?可笑至极!”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众人心头。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竟无人敢应。
因为崔玄所言,触及了一个最根本的禁忌——君王的对错。
质疑崔玄,不就等于承认君王过去可能真的“心智易乱”吗?
就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响起。
“崔道长。”
苏菱微自百官末列缓步走出。
她今日未着华服,一身素雅的宫装,却自带一股无法忽视的气场。
她手中,同样展开了一幅图卷,正是那“七星控心图”的真迹。
“您说得对,”她迎着崔玄诧愕的目光,字字清晰,“我相信,您并非为了谋朝篡位,您的初衷,或许真是为了所谓的‘万民安康’。”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连萧玦都微微蹙眉,不解地看向她。
崔玄”
苏菱微却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锐利:“可您有没有想过——若仁政必须依靠一个被药物控制的昏君才能维持,那这天下,究竟是君王的天下,还是你崔玄的天下?若百姓的安稳,要以帝王失去自我为代价,那这天下,还要君王做什么?”
一问,比一问更诛心!
崔玄脸上的自得瞬间凝固,他怔住了,张了张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苏菱微没有驳斥他的动机,而是直接摧毁了他行为的根基。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踉跄着冲入大殿,正是崔玄的亲传弟子,叶归田。
他双目赤红,手中死死抱着一本古旧的书册——《天枢秘录》。
“师父!”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决堤,“你说要敬天,可你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天!你用星象、用药石,操控着陛下,也操控着我们所有人!你以为这是在救世,其实是在灭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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