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叫槐荫村,村口有口不知道传了多少代的老井。井口比一般的井要大上一圈,用的是整块的青石垒砌,上面盖着三块厚重的青石板,严丝合缝。石板上刻满了歪歪扭扭、如同蛇虫爬行般的符文,村里没人认得,连最年长的老人也说不清是哪朝哪代留下的。
这口井,是我们陈家的禁忌。
太爷爷是村里的最后一任族长,他走的那年九十六,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却把全家老小和村里几个主事的人都叫到床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屋顶的横梁,用尽最后力气立下规矩:
“那口井……石板……绝……绝不能挪开!井里的东西……绝不能……见光!谁动了……全村……都得死!”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最终脑袋一歪,没了气息。那双眼睛,到死都没闭上,里面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太爷爷的遗训,成了我们村,尤其是我们陈家人头顶悬着的利剑。一代代传下来,没人敢靠近那口井,连小孩子都被严厉告诫,玩闹不许去井边。井周围的野草长得比人都高,那地方终年弥漫着一股阴湿的寒气,夏天路过都能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今年开春,邪了门,一滴雨都没下。土地龟裂,庄稼蔫头耷脑,村里那几口常用的水井都见了底。人心惶惶,再没水,别说庄稼,人畜都要活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几个戴着安全帽、开着工程车的外乡人进了村。他们是县里请来的抗旱工程师,说是要勘测地下水源。村里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领着他们到处看。
转来转去,他们就转到了村口那口被封死的古井前。
“这口井为什么封着?”带队的王工绕着井口转了一圈,用手拍了拍那冰冷的青石板,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看这规制,年代不浅啊,下面说不定有丰富的地下水。”
村里的老人,包括我爹,立刻变了脸色,连忙上前阻拦。
“动不得!动不得啊王工!”我爹急得额头冒汗,“这是祖训!下面……下面不干净!动了要出大事的!”
王工和他带来的几个年轻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王工扶了扶眼镜:“老乡,这都是封建迷信。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科学抗旱!这下面很可能有活水,是救命的希望!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庄稼旱死,看着全村人没水喝吗?”
他说的在理,旱情确实迫在眉睫。一些年轻人也开始动摇,低声议论起来。
“可是……太爷爷他……”我爹还想争辩。
“放心!”王工大手一挥,指挥手下,“把设备弄过来!小心点,别破坏了文物,我们只是撬开一条缝,看看下面的情况!”
我爹和几个老人还想阻拦,却被村里更多渴望水源的人隔开了。机器轰鸣着架了起来,巨大的撬棍卡进了青石板的缝隙。
“嘎吱——嘎吱——”
刺耳的金属与石头摩擦声响起,那声音像是刮在每个人的心上。我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传承了不知多少年的青石板在机器的力量下一点点松动,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仿佛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轰隆!”
一声闷响,最上面的一块青石板被撬开,翻滚到一边,露出了下面黑黢黢的井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年淤泥、水腥气和某种……淡淡甜腥味的阴风,猛地从井口倒灌出来,离得近的几个人被熏得连连后退。
井口露出来了,深不见底,只有一股子寒气往上冒。
王工让人放下强光探照灯,光柱刺破黑暗,直射井底。
“下面好像有东西!”井口有人喊道。
一番折腾,他们用专业的抓钩,从井底捞上来一个东西。
那不是水源,也不是石头。
那是一双猩红如血的绣花鞋。
鞋子很小,是旧时缠足女人穿的那种三寸金莲鞋,鞋面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鸳鸯戏水图案,做工极其精美,但颜色红得刺眼,像是在血里浸泡过。鞋子湿漉漉的,不断往下滴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落在井边的尘土里,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散发出的正是那股甜腥味。
所有人都愣住了,围着这双诡异出现的绣花鞋,窃窃私语。
王工皱着眉头,用戴着手套的手捏起一只鞋看了看,嘀咕道:“奇怪,井底怎么会有这个?”他似乎也有些晦气,随手将鞋子扔回井边,指挥人继续勘测。
然而,井底除了淤泥和这双鞋,再无他物,更别说活水了。王工等人失望地摇摇头,收拾设备,当天就离开了村子。那三块青石板,只草草盖回了一块,剩下的两块歪斜地搭在井口,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那双猩红的绣花鞋,则被遗忘在了井边的荒草里,没人敢去碰。
怪事,就从那天晚上开始了。
起初,是村东头李老四家刚满月的孙子不见了。孩子晚上还好端端睡在摇篮里,早上他娘起来喂奶,摇篮就空了。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孩子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一家人哭天抢地,找遍了村里村外,毫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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