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将墙面映成一片惨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烟味混合的沉闷气息,老式空调在角落嗡嗡作响,却吹不散凝固的紧张。苏然坐在金属桌后,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李强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露出的下颌线紧绷着,胡茬青黑,领口沾着些许灰尘。他的双手被铐在桌下的金属环上,手腕处已经勒出了淡淡的红痕,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僵硬的姿态,仿佛一座沉默的石像。
李强,苏然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们已经掌握了全部证据。绑架案的策划、实施,你和王娟是主谋。现在,我想听听你的说法。李强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有抬头,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没什么好说的,人是我绑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杀要剐?苏然轻笑一声,拿起桌上的卷宗,缓缓翻开,这三个学生,最大的十七岁,最小的才十五岁。他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当作目标?
卷宗里夹着三张少年的照片,笑容青涩,眼神干净。李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在照片上一扫而过,迅速移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无冤无仇?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无冤无仇。他们是老周的学生,是他最看重的人,这就够了。老周?周志远?苏然捕捉到关键信息,身体微微前倾,你和周志远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李强尘封多年的闸门。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原本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声音陡然拔高:周志远?他就是个伪君子!道貌岸然的小人!我这辈子,就是被他毁了!金属手铐在桌下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苏然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刚从农村出来的小子,在工地上搬砖,每天累死累活,就想攒点钱,以后娶个媳妇,过安稳日子。李强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浓浓的苦涩,那时候,我认识了王娟。她是工地上做饭的阿姨的女儿,长得漂亮,嘴也甜,经常来工地给她妈送东西,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
他的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我那时候年轻,没见过什么世面,王娟对我稍微好一点,我就把她当成了这辈子要守护的人。她知道我赚钱不容易,经常给我带吃的,还说以后要和我一起攒钱,在城里买个小房子。我那时候真是傻,把她的话当成了圣旨,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信。
后来呢?苏然轻声问道。后来,王娟开始跟我抱怨,说工地上的活太苦,赚钱太慢,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李强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她说她认识一个人,知道一个地方藏着一笔钱,只要拿到手,我们就能彻底翻身,再也不用过这种苦日子了。我一开始不同意,我说那是偷,是犯法的事。可她天天在我耳边吹枕边风,说那笔钱的主人是个贪官,就算丢了也不敢报警,还说只要做得干净,谁也发现不了。
他顿了顿,双手紧紧攥起,指节发白:我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更架不住对好日子的向往。她说她会安排好一切,我只需要跟着她做就行。那天晚上,她带我去了城郊的一个别墅,说钱就藏在书房的保险柜里。她撬开了窗户,让我进去拿钱,她在外面望风。我当时心里害怕得要死,手脚都在抖,可一想到王娟说的好日子,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保险柜很难打开,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开,里面确实有一大笔现金,还有一些金银首饰。我把东西装进包里,刚要出来,就听到外面有人喊。王娟慌了,拉着我就跑。可我们没跑多远,就被警察拦住了。
说到这里,李强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眼睛通红:被抓的时候,王娟一下子就哭了,对着警察说她是被我胁迫的,说我逼她跟我一起偷东西,她害怕得不敢反抗。我当时都懵了,我看着她,她却不敢看我。那时候,负责这个案子的就是周志远!
周志远那时候是派出所的副所长,他负责审讯我们。王娟一口咬定是我主谋,她是胁从,还说她早就想报警了,只是被我威胁。我跟周志远说,是王娟教唆我的,是她策划的一切,可他根本不信!李强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他看王娟的眼神,根本就不是看一个嫌疑人的眼神,那里面有怜悯,有偏袒!他对我却只有严厉的质问,甚至还暗示我,如果我认罪,就能从轻处理,如果我咬着王娟不放,就会重判!苏然皱了皱眉,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你说周志远偏袒王娟,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李强冷笑一声,证据就是最后判决的结果!我被判了十五年,而王娟,只判了三年,还因为表现良好,两年就出狱了!这不是偏袒是什么?我们明明是一起做的案,凭什么她只判那么短时间?就因为她长得漂亮,会装可怜?就因为周志远看她顺眼?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急促:我在监狱里的十五年,每一天都在想这件事。我每天都在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相信了一个我爱的人,却要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而那个真正的教唆犯,却早早地出狱,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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