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号如同一头被开膛破肚的垂死巨兽,在寂静的虚空中痛苦地抽搐、滑行。引擎的轰鸣早已被不祥的嘶鸣和断裂声取代,尾部的推进阵列只剩下不到一半还在喷吐着时断时续的暗淡光流,每一次喘息般的喷射都让船体剧烈震颤,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解体。船体外壳遍布狰狞的灼痕和撕裂伤,装甲层如同被无形巨爪撕开的鱼腹,裸露出下面焦黑扭曲的龙骨和管线,冰冷的真空正贪婪地从这些伤口侵蚀着舰体内部所剩无几的热量与生机。主能量管线过载熔断的刺鼻焦糊味、冷却液泄漏的甜腥气、以及某种电路板烧毁后的怪异臭氧味,混杂在循环系统不堪重负的嗡鸣中,构成了这艘老船濒死的哀歌。
舰桥内,警报的红光已然黯淡了大半——不是因为危险解除,而是因为太多的传感器和子系统在刚才那直面“静默谷”核心的恐怖一瞥中彻底烧毁或离线。仅存的几盏应急灯投下摇曳不定的惨淡光芒,映照出三张惨白如纸、布满汗水与血污的脸。
“咳咳……呕……”陈锋(“磐石”)蜷缩在副驾驶座旁的角落,头盔早已摘下扔在一边,他死死捂着小腹,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暗红的血沫。并非内伤,而是在时空褶皱的狂暴颠簸和“静默”精神污染的冲击下,内脏严重位移、多处毛细血管破裂。他身上的简易太空服也破损多处,露出下面青紫交加的皮肉。他颤抖着从应急医疗包里摸出一支强效镇痛剂,咬开保险,狠狠扎在大腿上,药液推进的冰冷带来短暂的麻痹,让他的喘息稍稍平复,但眼中依旧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涣散。
老莫的情况同样糟糕。他瘫在主驾驶位上,那件沾满油污的灰蓝色工装前襟已被口中呕出的鲜血浸透了大片。他的脸色是一种不祥的灰败,呼吸微弱而急促,枯瘦的双手无意识地微微抽搐着。过度透支精神对抗“静默”的信息污染,强行操控严重受损的飞船进行极限机动,对这个早已不再年轻的身体和精神来说,负担太过沉重。他浑浊的眼睛半睁着,失焦地望着主屏幕上疯狂跳动的、代表飞船各系统崩溃的红色数据流,眼神深处除了极度的疲惫,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刚刚窥见了宇宙终极恐怖后的麻木与死寂。
林骁(“锋刃”)的状态相对“好”一些,但也仅仅是相对。他靠着冰冷的舱壁滑坐在地,宇航服头盔被扔在一边,额头上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直跳,鼻腔和耳道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强行引导坐标印记共鸣、又在最后时刻抵抗“静默”的吞噬、并借力“涅盘”协议坐标的余波挣脱,几乎将他的精神力彻底榨干。脑海中,那些“放夜者”的回响碎片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静默”的刺激下变得更加狂躁、混乱,如同亿万只疯狂的虫豸在啃噬着他的意识边界。星辰坐标印记的灼热感并未减弱,反而多了一种冰冷的、带着诡异吸引力的脉动,仿佛一根无形的线,一头系在他的灵魂深处,另一头则牢牢地拴在那片灰色“虚无”中的恐怖“卵”上。
寂静。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飞船垂死的呻吟、三人粗重不匀的呼吸、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的、金属疲劳断裂的“嘎吱”声。
“我们……还活着?”陈锋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却又茫然无措的颤抖。他看向舷窗外那片令人心悸的、缓慢旋转的破碎星云和扭曲残骸,那是他们刚刚逃离的时空褶皱的边缘区域,此刻却仿佛成为了相对安全的“庇护所”。但谁都知道,这安全脆弱得如同肥皂泡。
“暂时。”老莫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身后主控台上那个几乎被忽略的、闪烁着微弱绿光的被动传感器阵列屏幕。屏幕上,几个代表着高能量反应的光点,正在时空褶皱扭曲的背景杂波中艰难地闪烁、定位,但毫无疑问,它们正在靠近。“‘仲裁者’的猎犬……还有‘清道夫’的鬣狗……它们……鼻子很灵。刚才的动静……太大了。”
林骁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个屏幕。代表追兵的光点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咬在身后。他并不意外。“静默谷”的惊鸿一瞥,以及他们逃离时引发的能量扰动,无疑是在这片死寂的坟场中点亮的巨大火炬。
“飞船……还能动多久?”林骁的声音同样嘶哑,但比另外两人多了一丝冰冷的清醒。他挣扎着,用颤抖的手从医疗包中抽出能量凝胶和凝血喷雾,胡乱处理着自己脸上和手上的伤口。每一分力量,此刻都弥足珍贵。
老莫的目光扫过主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损伤报告,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但更多的是决绝。“主引擎……最多再来一次……三十秒的极限爆发。然后就……彻底报废。副推进器……还能勉强维持……漂流姿态。护盾……没了。武器系统……除了两门点防御激光炮还能……咳咳……还能吓唬人,其他全瘫了。生命维持……还能撑……七十二小时。如果……没有外部攻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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