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感是分层的。
最表层是冰。苏瑾手指皮肤上凝结的暗红能量霜晶,在赵磐掌心温度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像踩碎一片片极薄的玻璃。冰晶碎裂后,露出的皮肤异常柔软,却又冰冷得不似活物,仿佛握着的是一块正在缓慢解冻的冻肉。
第二层是震颤。她的整只手,乃至整个手臂,都在无法自控地高频颤抖。那不是肌肉的痉挛,而是更深层的、源于能量冲突的谐振——属于苏瑾自身的、淡金色的生命能量,与入侵的暗红污染能量,在每一条神经末梢、每一个细胞膜上进行着肉眼不可见的惨烈绞杀。
第三层,也是最深处的一层——是牵引。
当赵磐满是血污和焦痕的手握住苏瑾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左肩伤口涌出的温热血液,以及血液里携带的那些属于他自身的、虽然微弱但极其坚韧的生命信息,像被无形的漩涡吸扯,沿着两人交握的指尖,流向苏瑾的身体。
不,不是流向她的身体。
是流向她眉心那道被暗红能量撑裂、穿刺的印记深处。
那感觉诡异而惊悚。就像有人用一根冰冷的吸管,插进你的血管,缓慢而持续地抽取。失血带来的眩晕感立刻加剧,赵磐眼前发黑,膝盖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但他咬紧了牙关,用右手振动刀撑住地面,刀尖刺入金属地板半寸,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不能松手。
因为在他感觉到“被抽取”的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反馈。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情绪碎片”,沿着那条无形的连接,逆流回他的意识——
那是恐惧。不是对死亡或痛苦的恐惧,而是对“自我正在被溶解、被覆盖、被篡改”的、最根源的恐惧。
那是抗争。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上挣扎的本能。
那是……求救。
尽管模糊,尽管破碎,但赵磐确信,那是苏瑾——是那个在末日医院里冷静处理伤员、在曙光城建设中据理力争、在无数次危机中从未放弃过任何生命的苏瑾——在意识被拖入深渊前,发出的最后信号。
“坚持住。”赵磐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我在这儿。”
他抬起头,看向苏瑾的脸。
她的眼睛依然被暗红充斥,但那片混沌的深处,之前惊鸿一瞥的金色光点,并没有熄灭。相反,它开始搏动,如同微弱但顽强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的暗红光芒产生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而更关键的变化,发生在苏瑾眉心。
那些从星语者碎片延伸出来的、暗红色的能量光须,在接触到赵磐通过血液传递而来的生命信息后,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就像清油滴入了沸水,虽然无法中和,却造成了局部的、短暂的浑浊和阻滞。
光须尖端试图继续向裂纹深处钻探的动作,变慢了。
哈兰长老的惊呼从后方传来:“能量读数变化!污染能量的入侵速度下降了百分之十五!赵工,你做了什么?!”
赵磐没法回答。他的全部意志都集中在维持连接、对抗那股越来越强的“抽取感”上。左肩的伤口因为持续失血和肌肉紧绷,疼痛已经从灼烧感演变为钝重的、仿佛骨头正在被碾碎的剧痛。冷汗混着血水,沿着他的额角、脖颈往下淌,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淡红色的冰珠。
“他……他在用自己的生命能量为苏瑾女士提供‘锚点’!”米卡尔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恍然,“就像……就像在洪流里扔下一块石头!虽然会被冲走,但至少能暂时改变水流的方向!”
“愚蠢!”赫姆勒的吼声混合着机枪的咆哮从入口方向传来,“他会把自己抽干的!”
“但有效!”断钢指挥官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他依然站在通道口,熵减网手枪垂在身侧,浅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房间内的变化。他没有阻止赵磐,因为数据不会说谎——星语者碎片与苏瑾印记之间的强制共鸣频率,确实在变得不稳定。
“坚持三十秒。”断钢又说了一遍,但这次,话是对赵磐说的,“三十秒后,无论结果,必须撤离。”
三十秒。
赵磐的视野开始出现黑斑。失血和能量抽取的双重消耗,正在快速榨干他的体力。握刀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左手与苏瑾交握的地方,已经感觉不到冰冷或温暖,只剩下麻木和一种越来越强的、仿佛灵魂正在被剥离的虚无感。
但他数着心跳。
一、二、三……
苏瑾眼中那金色光点的搏动,开始与他的心跳同步。
房间外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东侧主入口,赫姆勒的轻机枪枪管已经打得通红,枪口制退器喷出的火焰在风雪中明灭不定。弹药箱里的子弹链只剩最后三分之一。但冲过来的“冰渊守卫”数量有增无减。它们不再盲目冲锋,而是开始有了简单的配合——体型较小、动作敏捷的“猎犬型”在前方佯攻吸引火力,后方体型较大、甲壳厚重的“重装型”则缓慢但坚定地推进,用身体为同伴抵挡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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