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晚上,左军大营内除了中军大帐,其他地方都很安静。
所以当营外突然传来了沉闷的战鼓声和雄壮的呐喊声后,左良玉大帐内听得很清楚,导致酒宴瞬间冷了场。
案上的酒樽晃了晃,溅出的酒液在烛火下凝成点点冷光。
“宣府军这么快就已经到了?”
贺人龙第一个弹起身,手按腰间刀柄,酒意被惊得消散大半,惊疑不定地瞪着帐外跳动的火光。
左梦庚脸上的暴戾,在听到宣府军朝着大营杀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褪干净了,此刻更是慌乱地看向主位的父亲。
金声桓脸色凝重如铁,霍然起身:
“大帅,这动静绝非虚张声势!宣府军是真的杀过来了!”
左良玉心头咯噔一下,不由自主感到有些慌,可众将目光都聚在他身上,这时候露怯便是自乱阵脚。
于是,他猛地一拍案几,强作镇定地嗤笑一声,给自己满斟一碗酒,咕噜噜饮尽道:
“慌什么!这不过是周天琪耍的把戏,想吓唬老子罢了!”
“不过杀了几个流民,他敢公然攻打朝廷经制之师?杨嗣昌就在襄阳城里看着,他动我一根汗毛,杨阁部都饶不了他!都坐下!继续喝!”
他不断地强调着,可攥着樽柄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但帐内众人,现在哪还有心思喝酒,贺人龙频频搓手,金声桓死死盯着帐帘,连呼吸都放轻了,空气压抑得像要炸开。
“继续喝”三个字的尾音还在帐内盘旋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突然炸响,似乎整个大帐都跟着震颤。
左良玉正准备去拿壶的手一抖,失手打翻了酒壶……
紧接着,连绵的炮声如同滚雷过境,从营外席卷而来!
“嘭!咔嚓!”
第一颗实心铁弹精准砸在营寨前沿的木栅上,碗口粗的圆木瞬间崩裂,木屑裹挟着碎石如同暴雨般四散。
栅栏后几个正探头查看的左军士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铁弹的巨力撕成血肉模糊的碎块,溅起的血沫喷在残破的木头上。
“轰隆!”
又一发炮弹直中营门旁的望楼,木质塔楼从中间轰然断裂,顶端的哨兵带着凄厉的哀嚎坠下,砸在地上溅起一团血雾。
断裂的梁柱又砸塌了旁边的帐篷,压出一片濒死的呻吟。
后续炮弹接踵而至,有的砸在帐篷密集处,帆布瞬间被撕裂,睡梦中的士兵来不及起身就被砸成肉泥。
有的落在马厩旁,受惊的战马挣脱缰绳疯狂冲撞,马蹄踏过之处,尽是倒地的伤兵;
更有炮弹落在粮草堆,火光“腾”地窜起,浓烟裹着火星直冲夜空。
一时间,左军大营内,残肢断臂随着爆炸声飞起,落在营帐顶上、篝火堆里,血腥味混着焦糊味顺着帐帘缝隙钻进来,刺鼻得令人作呕。
“炮击!是炮击!哪里来的炮击?”
左军士兵疯了般尖叫,他们大多人是从睡梦中被惊醒,衣衫不整地从帐篷里窜出来。
但迷糊中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只能像无头苍蝇般奔逃,瞬间就有了要发生营啸的势头。
奔跑中被绊倒的、被惊马踏倒的不计其数,哭喊声、惨叫声盖过了军官的呵斥。
有个把总举着刀想维持秩序,刚喊出一句“不许乱”,就被一匹惊马撞飞,再也没爬起来。
“哪里来的火炮?是献贼回师了?”
有人哭喊着发问,却没人能回答,张献忠哪有这般精良的火炮?
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是宣府军!他们打过来了!”
恐慌瞬间蔓延得更凶。
营外高坡上,林敦鑫站在炮阵中央,披风被炮火的热浪吹得猎猎作响。
他看着左营内燃起的熊熊火光,冷冷下令:
“弗朗机炮持续用实心弹,砸开营墙缺口!迅雷炮换霰弹,覆盖营内密集处!给老子狠狠打,别让左良玉有喘口气的机会!”
这阵子可把他憋坏了!
这一次,随大军出征,一路辗转到洛阳,才算勉强找到机会放了几炮,还没等轰得尽兴,战局就变了,炮营只能充当摆设。
这些日子林敦鑫嘴上不说,夜里查营时总对着炮膛摩挲半天,那股子手痒的劲儿,整个炮营没人不清楚。
今晚,左良玉的大营就明晃晃地摆在前方,既不会移动,又没有坚固的城防依托,简直是送上门的固定靶嘛!
林敦鑫眼中露着狠厉,这么好的机会,既能立战功,又能痛痛快快过把炮瘾,他岂能放过!
一定要抓紧机会狠狠打,把所有炮子都倾泻出去!
……
左良玉终于再也坐不住了,他脸色铁青地霍然起身,一言不发地朝着帐外冲去。
大帐内的贺人龙、金声桓、左梦庚以及其他将领见状,也慌忙跟在他身后,涌出大帐。
一到帐外,他们就看到靠近营寨外围的区域已有好几处燃起了火光,在黑夜里格外刺眼。
扑面而来的便是灼热的气浪、刺鼻的硝烟味和震耳欲聋的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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