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襄阳城方向传来了沉重如雷、密集如雨的大队骑兵马蹄声!
周天琪和谷一虎在接到西门守军的紧急禀报后,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点齐了所有龙骧卫,火速赶来。
当他们抵达安置点时,眼前的景象让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士也为之窒息。
经过左军骑兵残忍的蹂躏,原本承载着两千多人生计的安置点已化为一片焦土和尸山血海。
简易的窝棚还在燃烧,发出噼啪的哀鸣。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无辜百姓的尸体,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众人死状凄惨,鲜血浸透了泥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和焦糊味。
那二十名留守的卢家军士兵,大多已力战而亡,冰冷的遗体体倒在营地各处,手中仍紧握着兵刃。
仅剩四五人浑身浴血,甲胄破碎不堪,彼此搀扶着勉强站立,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悲愤与杀意,死死盯着远方烟尘消散的方向。
看着这如同人间地狱般的惨状,周天琪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谷一虎更是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如同被激怒的雄狮,猛地挥拳砸向身旁一根焦黑的木杆,发出震天咆哮:
“谁干的!他娘的到底是谁干的!”
话音未落,之前率先带兵出城追击的西门守军千户,已押着几个被生擒的左军士兵快步上前。
那千户浑身是汗,满脸怒容,对着周、谷二人愤然禀报:
“周将军、谷将军!是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干的!他带着至少两千人马,深夜突袭烧杀!这些俘虏都是他带来的畜生!”
被押来的几名左军士兵浑身发抖,不敢抬头,其中一人被千户狠狠踹了一脚,当即瘫软在地,喏喏连声:
“是……是左公子带我们来的……将军饶命,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左梦庚!”
谷一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他猛地拔出战刀,怒吼道:
“老子这就去踏平他的大营,把这个畜生剁成肉酱!为死去的弟兄和乡亲们报仇!”
他转身就要点兵出发。
这时,浑身是伤、脸色苍白的张明远,抱着那个眼神空洞、依旧紧紧攥着碎裂柳木娃娃的小女孩,踉跄着走到周天琪和谷一虎的马前。
“扑通”一声,张明远直接跪倒在冰冷的土地上,这个一向温和坚韧的汉子,此刻泪流满面,声音嘶哑悲怆:
“周将军!谷将军!你们看看!看看这孩子!看看这满地的乡亲啊!
他们是信了侯爷的话,信了我们卢家军,才抛家舍业跟着来的啊!他们只是想有条活路,想安稳种几亩地啊!
左良玉他丧尽天良,禽兽不如!求将军为我们做主!为今晚枉死的一千多条冤魂做主啊!”
他怀中的小女孩依旧一动不动,空洞的双眼望着夜空,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感知。
只有那只小手,死死攥着那尊碎裂的、沾满血污的柳木娃娃,破碎的木头边缘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周天琪连忙翻身下马,亲手将张明远扶起。
看着他臂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再看看他怀中那仿佛失去灵魂的小女孩,周天琪的眼角也抑制不住地剧烈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滔天怒火,沉声道:
“明远,起来!你放心,这笔血债,必血偿!”
谷一虎在一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脚边焦黑的木炭被他踢得四散飞溅。
他见周天琪扶起张明远后,竟只是站在原地沉凝不语,丝毫没有点兵的意思,胸中怒火与焦躁瞬间炸开,猛地攥紧腰间短铳,朝着周天琪急吼道:
“老周!还等什么!这血海深仇,滔天冤屈,老子可咽不下去!”
他上前一步,指着满地尸骸与燃烧的废墟,声音因愤怒而嘶哑:
“我现在就带龙骧卫杀过去,把左梦庚那杂碎从营里揪出来,扒皮抽筋、千刀万剐,给弟兄们和乡亲们抵命!
杨嗣昌那边要是追责,所有责任我谷一虎一人承担!怕个鸟!”
在他想来,周天琪迟迟不下令,定然是顾忌左良玉的身份,怕贸然攻击“友军”落下把柄,更怕连累卢家军背负抗命之名。
可这满地的冤魂在前,哪还顾得上这些虚头巴脑的规矩!
“你给我站住!”
周天琪猛地转身,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震得周遭空气都在颤抖。
这声怒喝里带着久经战阵的威严与杀气,不仅镇得正要召集人马的谷一虎僵在原地,连身后一众义愤填膺、摩拳擦掌的龙骧卫士兵,也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齐齐望向他们的主将。
周天琪没有立刻解释,他猛地闭上眼,胸腔中翻涌的怒火强压而下,脑中却如惊雷般飞速运转,只剩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如果此刻是侯爷在此,他会怎么做?”
他瞬间想起卢方舟对待敌人的种种手段,无论是战场上的满蒙鞑虏、流寇,还是朝中的政敌、敌视他的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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