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几乎是将萧玉镜半拖半抱着带离了那片喧嚣散尽、只剩尴尬与震惊的广场。他步履极快,力道大得惊人,萧玉镜被他紧紧箍着手腕,踉踉跄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只能被动地跟着他穿过一条条被灯笼映得光怪陆离的寂静巷弄。
晚风吹不散他周身那股压抑到极致、仿佛随时会爆发的风暴气息,也吹不散萧玉镜心头那越烧越旺的怒火与冰寒交织的屈辱。
直到被他几乎是粗暴地推上一艘停泊在镇外码头的、灯火通明的官船,踏入那间宽敞却压抑的船舱,舱门在身后“砰”地一声被紧紧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萧玉镜猛地用力,终于甩开了他那铁钳般的手。手腕上一圈清晰的红痕,火辣辣地疼,提醒着她方才的狼狈与无力。
她后退几步,直到脊背抵上冰冷的舱壁,才抬起眼,胸口因愤怒和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她看着站在舱门处、背对着她似乎平复了一下呼吸才缓缓转过身来的谢玄,那双美眸中燃着冰冷的火焰,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带着细微的颤抖:
“谢玄!”
她几乎是咬着牙喊出这个名字,
“你凭什么?!”
凭什么强行带走她?凭什么打断她刚刚萌芽的宁静?凭什么用这种霸道的方式,再次闯入她已经决定要放下的世界?
谢玄转过身,船舱内明亮的烛光将他脸上的疲惫与风尘照得无所遁形。他月白的衣袍不再整洁,甚至肩头处不知在哪里刮破了一道小口子。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锁着她,那里面翻涌的情绪比在镇上时更加剧烈,周身上下那片永远隔绝她窥探的“混沌”,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剧烈地震荡、翻滚着,边缘甚至隐隐透出一种濒临破碎的不稳定感。
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她。
萧玉镜下意识地又往舱壁贴紧了些,下颌微扬,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重复道:“
你凭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谢玄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这个距离近得能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带着侵略性的压迫感,以及……一种深埋在冰冷表象下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炽热。他看着她因愤怒而染上绯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抗拒与疏离,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萧玉镜清晰地看到,他周身那片永恒的、隔绝一切的“混沌”,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剧烈震荡、翻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部疯狂冲撞,想要破壳而出!那混沌的边缘,甚至隐隐透出了一种让她心惊肉跳的、灼热到极致的颜色——是赤金色!与她曾在彻底放下他时惊鸿一瞥看到的颜色一模一样!
只是此刻,这赤金被死死地压制在那片深沉的混沌之下,如同被囚禁的熔岩,奔流激荡,几欲喷发!
船舱内陷入了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交织。
良久,就在萧玉镜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又会用那些冠冕堂皇的“为你好”、“大局为重”来搪塞时,
“凭什么?”
谢玄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嘶哑。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她,
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就凭……”
他顿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有挣扎,有痛楚,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他一字一顿,几乎是吼了出来,打破了那维持了十年的清冷假象:
“就凭……你我的命运,从始至终,都紧紧相连!萧玉镜!”
命运相连?!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萧玉镜耳边炸响!她猛地怔住,所有的怒火仿佛被瞬间冻结。
话音落下的瞬间,萧玉镜清晰地“看到”,他周身那片剧烈震荡的混沌,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撕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纯粹、炽烈、磅礴到令人心悸的赤金色光芒,从那缝隙中悍然透出!那光芒如此耀眼,如此灼热,代表着纯度高达十成、压抑了不知多久的——爱意!
虽然只是一瞬,那裂缝便再次被翻涌的混沌强行弥合,但那惊鸿一瞥的赤金,却像一道真正的闪电,狠狠劈中了萧玉镜!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命运……相连?
是指“镜瞳者”与“执钥人”那该死的宿命?还是指……别的?
而他眼中那从未示人的、几乎要焚尽一切的赤金色……又是什么?
谢玄看着她震惊到失语的模样,仿佛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和那瞬间失控泄露的情感所冲击,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狂澜被强行压下些许,但那深藏的痛楚却更加清晰。
他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沉的、无法言说的疲惫与固执:
“有些路,你不能一个人走。有些人……你也不能靠近。”
他指的是沈孤月?还是指这江南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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