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惊心动魄的宫宴,如同在冰封的湖面上砸下巨石,涟漪荡遍整个皇城。而当皇城在黎明中苏醒,开始消化昨夜那接连不断的巨震时,风暴中心的朱阙台,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时空,静谧,甚至带着几分慵懒。
长公主萧玉镜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她是被饿醒的。
不是那种寻常的腹饥,而是经历高度紧张、耗费心神后,从身体深处透出来的,带着空虚感的强烈需求。她睁开眼,望着头顶熟悉的鲛纱帐幔,鼻尖萦绕着安神香清浅的气息,恍惚了片刻,昨夜那刀光剑影、唇枪舌剑的一幕幕才重新涌入脑海。
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秦王妃?不过是个开场的小丑罢了。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来人。”
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早已候在外间的贴身侍女立刻鱼贯而入,捧来温水、香茗、以及一套舒适柔软的常服。
“什么时辰了?”
萧玉镜任由侍女伺候着漱口净面,懒洋洋地问道。
“回殿下,已是申时初(下午三点)了。”
侍女恭敬回答。
“难怪饿得前胸贴后背。”
萧玉镜揉了揉空瘪的肚子,眼神亮了起来,
“去,告诉小厨房,本宫要吃锅子!就摆在暖阁里,要那个新打的紫铜鸳鸯锅!汤底一个用熬足时辰的菌菇山珍,一个用爆香了花椒辣椒的牛骨浓汤!肉要现切的羔羊卷、肥牛片,鱼要活杀的鳜鱼片成薄片,虾要剥好的鲜虾仁,还有那些豆腐、青菜、菌菇……统统都备上!”
她一口气报出一长串,越说越觉得饥肠辘辘,恨不得立刻就能吃到嘴里。
侍女抿嘴一笑,殿下这般模样,才像是回到了十九岁少女该有的鲜活,而非昨夜那个谈笑间便将亲王妃逼入绝境的凌厉长公主。她连忙应下,匆匆去吩咐了。
“还有,”
萧玉镜又叫住她,
“去请沈将军、卫先生、墨先生、柳先生他们四个过来,就说本宫请他们一同用膳,打锅子。”
“是。”
沐浴更衣,萧玉镜换上了一身海棠红的软罗常服,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支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脂粉未施,却更显肌肤莹润,眉眼间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与满足,像是餍足的猫儿。她趿着软缎拖鞋,走进了暖阁。
暖阁里,炭火烧得极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中间那张花梨木大桌上,巨大的紫铜鸳鸯锅已经架好,乳白与赤红两种汤底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四周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材,切的薄如蝉翼的肉片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各色蔬菜水灵灵脆生生,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沈孤月、卫琳琅、墨渊、柳拂衣四人已经在了。
沈孤月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身姿笔挺如松,只是在那蒸腾的热气与食物的香气中,他周身惯常的冷冽似乎也融化了几分。
卫琳琅摇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羽扇,看着满桌佳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墨渊今日换了一身靛蓝色长袍,气质依旧偏冷,但眼神在扫过那锅红汤时,微微亮了一下。
柳拂衣则是一如既往的温润,正微笑着检查几碟他特意调制的、据说能清热降火的蘸料。
“都坐都坐,站着干什么?今日没有殿下,只有饿得能吞下一头牛的萧玉镜。”
萧玉镜挥挥手,毫无形象地率先在主位坐下,拿起筷子就瞄准了一片在红汤里翻滚的毛肚,
“快,动起来!谁客气谁饿肚子!”
见她这般模样,四人也都放松下来,笑着落座。
气氛瞬间活络起来。
沈孤月沉默地负责涮肉,他动作精准,七上八下,捞起的毛肚、黄喉爽脆弹牙,总是第一时间放到萧玉镜面前的碟子里。卫琳琅则一边涮着青菜,一边摇着扇子点评时局:
“殿下昨夜一番动作,如今这皇城里,怕是没人再敢把朱阙台当做寻常公主府邸了。秦王经此一役,颜面扫地,短期内必会蛰伏,但暗地里的反扑,恐怕会更加凶狠。”
萧玉镜满足地咽下鲜嫩的肥牛卷,蘸了点柳拂衣特调的麻酱碟,含糊道:
“让他来。正好瞧瞧他还有多少家底。”
她说着,看向柳拂衣,
“拂衣,这次多亏了你,皇后那边……”
柳拂衣温和一笑:
“殿下言重了。‘醉仙引’虽奇,但并非无解。倒是陛下那边……”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玉髓灵芝药效温和,彻底清除余毒尚需几日,但陛下清醒,已足以稳定朝局。”
萧玉镜点点头,皇兄醒来,她最大的后顾之忧便去了。她又看向墨渊:
“墨先生,昨夜那宫女,还有秦王府后续,盯紧些。”
墨渊优雅地夹起一片鲜红的鸭血,放入红汤中,声音平淡无波:
“殿下放心,鱼儿已经惊了,线也放出去了。秦王府今日闭门谢客,但暗地里往几个武将和崔家别院派了人。至于那宫女……骨头挺硬,不过,属下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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