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科学的接触感应 第14章 裁判员

我们回来了，回到了那个金碧辉煌的、属于女王的牢笼。

胜利的余韵还未散去，空气中却已经弥漫着一种新的、更加沉重的紧张感。姐姐大人正笨拙地为一个名叫“御坂9982号”的、和她一模一样的孩子包扎着手臂上不存在的伤口，那份笨拙的关爱看得我心头一紧。那个类人猿则像一尊门神，守在房间门口，警惕地盯着外面，仿佛他那不幸的体质能提前预警危险。

而我，则死死地盯着食蜂操祈。她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战斗，不过是她剧本中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场。

就在这诡异的平静中，一个微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这里……是哪里？”

是佐藤前辈。她醒了。

我立刻看向沙发，她正缓缓地坐起身，眼神里是我这几天已经习惯了的、那种属于新生小鹿的胆怯与茫然。她看着我们，看着这华丽得不真实的房间，脸上写满了困惑。

“佐藤前辈！你感觉怎么样？”我急忙上前。

然而，她没有看我。她的目光，越过了我的肩膀，直直地、定格在了姐姐大人身旁的那个“妹妹”身上。

那一刻，我看到佐藤前辈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就像一台死机许久的电脑，被强行输入了一段最核心的代码。她那空洞的眼神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迷茫、困惑、惊讶……无数种情绪的碎片在她眼中飞速闪过，最终，那些碎片重新拼凑，凝聚成了一种我既熟悉又陌生的、锐利而沉痛的光芒。

那不是“玩偶”的眼神。那是属于风纪委员佐藤明美的、真正的眼神。

她回来了。

“……御坂……9982号。”她用干涩的、仿佛几百年没有说过话的声音，准确地念出了那个代号。然后，她缓缓地转过头，将那双恢复了清明的、燃烧着滔天怒火的眼睛，对准了房间里唯一那个还保持着微笑的女人。

“食蜂……操祈……”

这不再是那个怯懦的玩偶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冷的深海中捞起的、淬满了怨恨的刀锋。

“你居然敢……你居然敢对我做这种事！”她撑着沙发站了起来，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你夺走了我的记忆！你把我变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

食蜂操祈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淡：“我是在‘救’你，佐藤同学。那份诅咒，不是你应该背负的。”

“救我？！”佐藤前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怆，“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把那些‘剧情’告诉你，是想让你去当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去审判众生的痛苦吗？！”

她向前一步，泪水不受控制地从那双愤怒的眼中滑落。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她们受伤了啊！”她的声音嘶哑，“我不想看到御坂同学因为无知而痛苦，不想看到那些孩子被当成消耗品一样屠杀！我不是为了让她们因为知道真相而痛苦才去行动的！我只是……我只是想救她们！哪怕只能救下一个也好！”

她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们每个人的心上。姐姐大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震惊地看着她。

“而你，”佐藤前辈的目光重新锁定食蜂，愤怒渐渐被一种更深的绝望所取代，“你却夺走了我唯一能用来战斗的武器。你夺走了我的‘眼睛’！”

她突然跪了下来，向着那个她几分钟前还恨不得杀之后快的女王，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感到一阵窒息。

“求求你……”她的声音，从愤怒的控诉，变成了卑微的祈求，“把记忆还给我……把我的‘剧本’还给我……我不能没有它……没有它，我什么都做不到……求求你，食蜂……”

面对着这卑微的、令人心碎的祈求，食蜂操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星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她的回答，却冰冷得像一块永不融化的玄冰。

“我拒绝。”

“为什么？！”我不由自主地吼了出来。这一刻，我对这个女人的厌恶达到了顶点，“她只是想拿回属于她自己的东西！你凭什么拒绝？！”

“凭我是现在唯一能保证她不会因为再次接触到‘诅咒’而彻底疯掉的人。”食蜂冷冷地回答，“你们根本不明白那份‘全知’有多么可怕。我不会再让她经历第二次了。她现在这样，当一个普普通通的风纪委员，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这不叫保护！这叫囚禁！”姐姐大人也忍不住站了起来，她愤怒地盯着食蜂，“决定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要背负什么样的东西，这是她自己的权利！你没有资格替她决定！”

“权利？”食蜂操祈嗤笑一声，“当这个‘权利’的代价是必定会到来的精神崩溃和自我毁灭时，你们所谓的‘权利’，不过是一句空洞的口号。”

我们之间的气氛，瞬间从“同盟”变回了剑拔弩张的“敌对”。

而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沉默的类人猿，又一次，用他那愚蠢的、直白的方式，说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那个……”上条当麻挠了挠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佐藤和冷漠的食蜂，一脸困扰地说道：“说到底，被当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幸福的笨蛋，和作为一个知道一切、可能会很痛苦但却能战斗的人……到底哪一个更好，这种事，不应该由她自己来选吗？”

他指着佐藤前辈，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别人给的幸福，那终究是别人的。但自己选择的痛苦，那才是属于自己的人生啊。”

他这番话，让食蜂操祈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苦苦哀求的佐藤前辈，看着一脸愤怒与不忍的姐姐大人，看着那个说出莫名其妙歪理的类人猿，再看看那个扮演着冷酷神明的食蜂操祈。

我突然意识到，我们刚刚才联手击败了学园都市的最强。

但我们真正的敌人，或许从来就不是外面的怪物。

而是我们内部，这关于人性、关于选择、关于何为“拯救”的、永无止境的战争。而这场战争的裁判，就是眼前这个手握钥匙的、冷酷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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