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胸口一震,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醒了。不是心跳,也不是血液流动的声音,而是一种更慢、更深的节奏。那声音不从耳朵进来,而是直接在骨头里响起,像是某种很久以前的东西开始工作了。
她没睁眼,但额头前的一根头发在抖。那根发丝贴着她的皮肤,能感觉到脉搏变了——不再是平时那种急促的跳动,而是变得冷、准、重。每一次跳动都像机器齿轮咬合,带着一种奇怪的规律。她知道,自己体内有东西在醒来。它不属于她,却又和她连在一起,像是藏在身体深处的一把钥匙,现在终于找到了锁孔。
刘海还扶着她的肩膀,手有点抖。他不敢松手,怕一松,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他的掌心出汗了,汗滴到地上,发出“滋”的一声。空气里有一股怪味,像烧焦的磁带混着湿苔藓,还有一点点童谣的声音,很轻,却让人心里发酸。
空气变了。
刚才他看见一只由音符组成的手,轻轻按在林夏的心口。那只手是透明的,上面有五线谱在流动,每个音符都在转,像星星绕着中心转。当它碰到林夏时,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睫毛也抖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温柔的力量唤醒了。那一刻,周围特别安静,连呼吸都听不见,时间好像停了一瞬。
接着,头顶裂开了一个口子。
不是墙裂了,是空间裂了。里面涌出很多漂浮的音符,像洪水一样往外冲。它们没有颜色,却闪着银光,一层层翻滚出来。每一道旋律闪过,空气就晃一下,现实好像在被重新改写。这些音符不是乱的,它们互相呼应,形成一段段记忆碎片,像是某个大系统在修复自己时漏出来的代码。
地面开始震动,墙上的裂缝一会合上一会张开,像在呼吸。天花板掉下的水泥块停在半空,灰尘往上飘,绕成螺旋,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拉回去。整个研究所像是要重启的梦,所有规则都在变,只有那首童谣一直没断,像一根细线,连着过去和现在。
“别碰!”林夏突然说话,声音很低,沙哑得不像她,“那是……我妈留给我的选择。”
刘海愣住了。他记得刚才有个女人的身影变成蓝光,钻进了林夏的身体。那不是普通的记忆融合,而是一段跨越时间的回归。那些光绕着林夏转了几圈,最后全进了她的心口,像是完成了某种命运的交接。可眼前的这些音符不只是记忆。它们太重了,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要把所有可能的人生塞进脑子里,逼你去经历每一个没走过的路。
一个音符擦过刘海的脸,冷得不像空气里的东西。他伸手去挡,指尖刚碰到,眼前一黑。
画面出现了。
他站在一片烧焦的土地上,天是红的,云像沸腾的血。大地裂开,冒出黑烟和电线碎片。远处海水不见了,地球像一颗烂掉的牙,正在一点点崩塌。空气中全是金属烧焦的味道,还有低低的嗡声,像是大地快死了。风卷起灰烬打在他脸上,带着刺痛感,真实得无法否认。
镜头拉近——那是他自己,穿着现在的衣服,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枚没有编号的齿轮。
“我不干了。”那个他说。
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很重,像是用尽一生力气才说出口。
然后他就走了,头也不回。
三天后,系统崩溃,能量失控,地球解体,所有人死了。城市沉进地底,海洋蒸发,大气撕裂,文明没了。而在某个虚空中,一个意识还在飘着,问自己:如果当时留下呢?如果没逃呢?
刘海猛地缩回手,冷汗从耳边滑下。这不是梦,也不是假的。那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在另一条时间线上,他选择了放弃。结果就是世界毁灭。那种绝望不是想象出来的,而是刻在他的神经里,是他亲身经历过的结局。
他喘着气,手指掐进手掌。痛让他清醒了一点。但他心里冒出一个问题:如果那次是真的,那现在的他是谁?是活下来的?还是复制出来的?是不是每次重启,都会有一个新的“我”,而旧的那个早就没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皮肤下有一点点光在动,像电流,又像数据。这是系统留下的痕迹。他是适配体,承载过太多信息。每次重启,意识都被重写一遍,但总有一些碎片留下来——比如他对林夏的信任,比如对那首童谣的感觉。那些情感太过深刻,连系统都无法彻底清除。
“你看见了?”林夏声音有点抖,但她没看他,盯着空中那道裂缝,“她说过……每个人都要亲眼看看自己逃避的代价。”
“她”是谁,不用说也知道。
林夏的妈妈,三十年前“共鸣计划”的负责人。项目失败后,她把自己的意识封进音核,用命拖住系统的崩溃。她没死,而是变成了一个变量,等着有人能听见她。她是第一个尝试将人类情感编码为稳定能源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成功让系统接纳“非理性”的科学家。她知道,纯粹的逻辑会杀死世界,唯有爱才能维持平衡。但她低估了人性的恐惧,也高估了体制的容忍度。最终,她在警报响起的最后一秒,将自己的意识注入主控核心,以生命为代价冻结了系统崩塌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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