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时倒计时还剩三秒,沙漏突然抖了一下。
刘海站在原地,呼吸停住了。他正处在一座巨大的金属建筑中央,脚下是刻满符号的青铜地板,头顶漂浮着很多透明沙漏。这些沙漏里的银色细沙原本是向上流动的,像时间在倒流。这里是“倒歌系统”的核心,靠人的记忆运行,用来修复世界的错误。
但现在,它开始晃了。
地面裂开小缝,蓝光从裂缝里透出来。空气变得沉重,吸气都很难受。那些一直静止的墙壁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被吵醒的怪物。
沙漏里的银沙停了。接着,底部冒出许多小光点,像老照片撕开后飘在空中。它们慢慢排成行,绕着最大的沙漏转圈。这些光点不亮,却让人无法忽视。它们不是现在的东西,而是被删除的记忆碎片。
刘海睁大眼睛。
他看见了人影。有男人、女人、孩子,穿着不同年代的衣服。有人穿民国长衫,袖口破了,脸上有血;有人穿八十年代牛仔裤,扎马尾,球鞋发白;还有小孩穿着未来战甲,头盔碎了一半,脸被烧伤。他们都不说话,但嘴在动,动作一致,好像在唱一首听不见的歌。
那声音没响,可刘海心里发紧,像有什么记忆要冒出来。
这种感觉很熟。小时候做噩梦醒来,会听见妈妈在隔壁哼歌,虽然听不清词,但觉得安心。现在不一样,这股情绪是悲伤的,是压了很久终于爆发的哭声。他的太阳穴跳得厉害,耳朵里有细碎的回音,仿佛千万人在脑中低语:“你还记得我们吗?你说过不会忘记。”
“这是……”林夏靠着他,声音很小,“被删掉的轮回者?”
她手很冷,贴着他直抖。刘海没回答,只盯着那些光点。他知道她说得对。这些人,每一个都在失败的轮回中出现过。有些是他亲手清除的——为了阻止更大的灾难,他关掉了系统,抹去了三百二十七个觉醒意识的人;有些人是因为他判断错了而死的——那次他想提前结束循环,结果现实撕裂,整个亚洲沉入海底。
他们的名字没了,编号也被清空。档案里只有一行字:“目标清除,记忆回收率98.6%,残余情绪波动归零。”
但现在,他们回来了。
不是来报仇。他们站在这快要塌的空间里,眼神没有恨,只有累和期待。他们在等一个人说出真相:你们不是数据,你们真的活过。
话还没说完,第一颗沙漏炸了。
声音不大,像灯泡烧断的“啪”。碎片飞出时,里面不是沙子,是一团带音符的光雾。蓝色带金边,像跳动的小点,在空中飘。这光雾很轻,却藏着很多信息,每一缕都是压缩过的记忆。它一碰空气就散开,变成波纹,扫过地面、墙、天花板,冲向所长的身体。
所长站在远处的操作台前,身体一半是机械一半是肉。右臂全是金属,肩上闪着三盏红灯。左眼是真人眼,瞳孔缩成一条线;右眼是蓝色机器眼,正快速扫描四周。
光雾撞上他的一瞬间,他喉咙哼了一声。
他的机械手臂开始脱落,银灰色的金属一块块掉下来,露出底下黑乎乎的烂肉。关节处的电线噼啪作响,电流顺着脊椎冲进大脑。但他没倒下,反而抬头,机器眼里蓝光乱闪,嘴里挤出几个字:“封……封锁出口!核心……不能失控!必须继续循环……不然一切都没了!”
命令还在响,没人理他。
计算器顶部的三角结构自己拆开了。那是系统的最高权限接口,从来没人见过它自动启动。金属板翻过来重新拼接,不再是冷冰冰的样子,变成了一座小小的祭坛。每块板背面都刻着名字,全是以前失败的轮回编号。有些字模糊了,被时间磨花了;有些还带着红印——那是最后一次心跳停止时留下的痕迹。
那是死去的人的名字,也是他们挣扎过的证明。
林夏忽然抬手,扯下脖子上的项链。
晶石只剩一颗,灰扑扑的,像快灭的炭火,表面全是裂痕。这石头曾是系统钥匙的一部分,也是她和母亲最后的联系。她咬破手指,鲜血滴在晶石上。血刚沾上去,晶石轻轻颤了一下,像是有了反应。刘海立刻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微微震动,仿佛整座建筑的心脏被打了一针热血。
她马上把晶石塞进刘海手上那道深伤口里。
那是他在第三次突围战中被能量刃割开的伤,深可见骨,一直没好。晶石嵌进血肉的刹那,一股强烈的震动扩散开来。刘海皱眉,本能想抽手,肌肉绷紧,指节发白。
“你疯了?”他低吼。
“别废话。”她看着他,眼神很亮,“你不是说,记忆才是倒歌的燃料?那就把你的痛,给他们。”
她声音不大,却像刀子扎进心里。刘海愣住了。他记得自己说过这话,是为了反对研究所用“情感模拟算法”,他认为机器没法复制人类面对死亡的真实痛苦。可他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当所有被删的记忆醒来,当所有沉默的灵魂开口,他们要的不是代码,不是程序,而是真实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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