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数日的疾行与潜踪,洛云曦一行人终于摆脱了那种如影随形的窥伺感。
周遭的景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崎岖蛮荒的山野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番宛如仙境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与药草混合的独特芬芳,吸入肺腑,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被涤荡一空。远方,云海翻腾,几座秀丽挺拔的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其间有飞瀑如练,自天际垂落,声闻数里。
根据墨子宸留下的地图指示,他们此刻已踏入药王谷的势力范围。
“主上,前面就是地图上标记的‘流云栈道’了。”飞隼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撼。
只见在他们面前,是一面如同被神斧劈开的万仞绝壁,光滑如镜。一条仅容两人并行的木制栈道,蜿蜒曲折地镶嵌在绝壁之上,仿佛一条巨龙的脊背,盘旋着通向云雾深处,望不见尽头。栈道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滚滚云海,罡风呼啸,令人望而生畏。
这便是通往药王谷的唯一路径,天然的险关,足以将世间九成九的凡夫俗子拒之门外。
洛云曦眸光微凝,赞叹于这鬼斧神工的同时,也更加确定药王谷的超然与避世。她示意二人收敛气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率先踏上了栈道。
木板在脚下发出“嘎吱”的轻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虚空之上。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在栈道的一个拐角处,前路被一道简陋的竹制栅栏挡住。
栅栏旁,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老者,正坐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手持一根青翠欲滴的竹竿,悠哉游哉地垂钓着下方的云海。
他身形瘦小,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沟壑纵横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精光。他的气息与周围的山石草木几乎融为一体,若非亲眼所见,几乎无法察觉其存在。
洛云曦心中一凛,脚步停了下来。灵猫和飞隼立刻一左一右,护在她身侧,手已按在了兵刃之上,警惕地盯着那看似人畜无害的老者。
“来者何人?”老者并未回头,声音沙哑而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晚辈洛云曦,奉药王谷主之约,前来拜访。”洛云曦不卑不亢地开口,目光落在那老者身上,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此人,便是先前那股神秘监视者的头领。其实力深不可测,远胜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
“谷主之约?”老者嗤笑一声,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眼睛在她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挑剔,“天启王朝的慧安县主,清吏司的掌印司主,好大的名头。可惜,在药王谷,这些东西一文不值。”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悠悠地走到栅栏前,目光在洛云曦、灵猫和飞隼身上一一扫过。“想进药王谷,只认一样东西——本事。”
“不知前辈想如何考验?”洛云曦平静地问。
“老夫木人清,忝为药王谷外门使者。”木长老自我介绍道,眼中闪过一抹戏谑,“考验很简单。老夫这里有几样东西,你若能说出它们的门道,便算你过关。”
说罢,他从随身的药篓里,慢条斯理地取出几样物事,一一摆在旁边的一块平整石面上。
一只通体漆黑、背部花纹形似狰狞鬼面的蜘蛛,被禁锢在水晶罩中;一株尚带着泥土、叶片呈现诡异紫黑色的龙葵草;一块拳头大小、泛着暗红色光泽的赤铜;以及一瓶清澈见底的山泉水。
“说吧,”木长老伸出枯瘦的手指,点了点那几样东西,“将这鬼面蛛的毒液,混入碾碎的龙葵草汁,再以这赤铜为皿,用山泉水调和,会得到什么?”
灵猫和飞隼闻言,皆是面面相觑,满头雾水。这些东西风马牛不相及,如何能混在一起?
洛云曦却双眸微亮,心中瞬间了然。这考验,远比她想象的更有趣。它不仅考验医理毒理的知识,更深藏着对物质间相互反应的洞察。
她上前一步,仔细观察着石台上的每一样东西,脑中属于现代特工的化学与毒物学知识库飞速运转。
“鬼面蛛之毒,性阴寒,蕴含奇特的神经毒素,可阻断经脉传导,令中毒者肢体麻痹,却神志清醒。”
“龙葵草,本身性甘寒,微毒,但其汁液中蕴含的一种特殊物质,在特定条件下,能十倍激发鬼面蛛神经毒素的活性,并使其变得无色无味,极难察觉。”
木长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想到洛云曦对这两种罕见毒物的特性竟如此了解。
洛云曦并未停下,继续说道:“然而,这两种毒物混合,虽毒性剧增,但性质尚不稳定,一个时辰内便会自行分解失效。而前辈拿出的第三样东西,才是此局真正的点睛之笔。”
她的目光转向那块赤铜:“此物并非寻常铜块,而是赤炼精铜。它在接触到鬼面蛛毒液与龙葵草汁的混合液体时,会成为一种‘引子’,或者说‘催化剂’。它会促使两种毒素中的特定成分发生剧烈反应,生成一种全新的、结构极其稳定的剧毒。此毒无色无形,入水即溶,一旦被人服下,会立刻麻痹心肺,中毒者将在十息之内,因窒息而亡,状如猝死,任是何等高明的仵作也验不出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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