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的晨雾散得极快,龙志炼出听雨楼时,石板路上已沾了层薄露。他仰头望了眼被晚霞染得发红的祝融峰,将青衫下摆往腰间一束——方才与令狐冲对饮时溅上的血渍,此刻已成了暗褐的斑痕,倒像朵开败的红梅。
楼下传来店小二的招呼声:“客官,您这剑……可要裹布?”龙志炼低头,见青铜剑刃从臂弯处探出半寸,寒芒映得青衫泛蓝。他摇头:“不必。”声音比昨夜沉了些,像是被山风吹过的青铜钟。
衡山脚下的市集正热闹。卖炊饼的老妇掀开竹笼,白雾里露出油亮的芝麻香;耍猴的艺人敲着铜锣,红脸猴子正捧着个粗瓷碗向围观孩童讨钱;最热闹的要数街角的茶棚,几个说书人正拍着醒木,说的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旧事——可龙志炼听得分明,那说书人口中的“嵩山派”换了名号,“费彬”成了“罗立”,倒像是刻意隐去了什么。
“这位爷,来碗热豆浆?”卖早点的汉子掀开木盖,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龙志炼刚要摇头,忽见汉子手腕内侧有道青鳞般的纹路,与自己臂上的逆鳞竟有几分相似。他脚步微顿,汉子却像是被烫着般缩回手,豆浆泼在青石板上,腾起一阵白汽。
“客官可是来寻人的?”
声音从身后传来。龙志炼旋身,见茶棚里钻出个戴斗笠的老者,灰布直裰洗得发白,腰间悬着柄黑鞘剑,剑穗是半旧的月白缎子。老者摘了斗笠,露出张皱巴巴的脸,左颊有道刀疤,从眉骨斜贯至下颌,倒像是被利器劈出来的。
“老丈认错人了。”龙志炼抱剑后退半步。
老者却笑了,露出两排泛黄的牙齿:“龙公子莫慌。老朽在衡阳城卖了三十年油纸伞,最会看人心——你臂上的逆鳞,腰间的青铜令牌,还有这柄会‘吃’星陨砂的剑……”他指了指龙志炼臂弯处的剑刃,“天下间,能养出这等兵器的,只有当年‘铸剑山庄’的遗脉。”
龙志炼心头一震。他幼时在华山,师父曾说他是被遗弃在玉女峰下的弃婴,襁褓里只有块青铜残片。后来那残片被熔铸成剑穗上的装饰,直到三个月前在华山后崖遇险,才在剧痛中觉醒逆鳞。若这老者说的是真的,那他的身世……
“铸剑山庄?”龙志炼试探着问,“可是百年前那座被魔教屠了的铸剑山庄?”
老者点头:“正是。当年山庄被毁,庄主夫妇双亡,只剩个襁褓中的婴孩。有人说那孩子早死了,有人说被魔教抱走了……”他盯着龙志炼的眼睛,“老朽当年在山庄当杂役,亲眼见庄主夫人将半块‘星陨玉’塞进襁褓。那玉能引星陨砂入体,养出‘剑胚’——与你体内的青铜剑刃,原是一母所生。”
茶棚里的茶客们突然安静下来。方才说书的艺人悄悄收了醒木,卖炊饼的老妇攥紧了围裙角,连那耍猴的猴子都缩在主人脚边,不敢吱声。龙志炼这才发现,老者虽穿着粗布衣裳,腰间的黑鞘剑却配着玄铁吞口,剑格上刻着“铸剑”二字——那是江湖上早已失传的古纹。
“老丈怎知这些?”龙志炼按住剑柄,指节发白。
老者从怀里摸出块半旧的丝帕,展开来,里面裹着半块青绿色的玉牌。玉牌上有七个细孔,呈北斗状排列,与龙志炼腰间青铜令牌背面的纹路竟完全吻合!
“这是当年庄主夫人的遗物。”老者的声音发颤,“玉牌上的七孔,对应‘天枢、天璇、天玣、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每颗星对应一块星陨玉。当年山庄被毁时,夫人将七块星陨玉分别交给七个忠仆,让他们带着遗孤逃命……”他突然抓住龙志炼的手腕,将玉牌按在他臂弯处的逆鳞上,“你试试!”
龙志炼只觉一阵灼热。逆鳞纹路突然活了过来,顺着玉牌的细孔钻了进去,两块玉牌竟像磁石相吸般黏在一起。刹那间,他听见了某种奇异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耳边低语,又像是星子在脑海中炸裂。眼前浮现出陌生的画面:一座被大火吞噬的山庄,一个妇人将他塞进瓦罐,埋在枯井里;瓦罐外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有个男人的声音嘶吼着:“快走!莫回头!”
“那是你父亲。”老者松开手,玉牌已碎成齑粉,“铸剑山庄的庄主,我的师兄。”
茶棚外突然传来破风之声。龙志炼旋身,见七道身影立在青石板上,为首的是个穿月白锦袍的中年人,腰间悬着柄乌鞘剑,剑穗是五岳盟特有的玄色流苏——正是五岳剑派盟主左冷禅的亲信,“嵩山十三太保”之首的钟镇。
“龙公子好雅兴。”钟镇冷笑,“岳掌门说了,只要交出《辟邪剑谱》,便饶你不死。”
龙志炼这才想起,听雨楼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五岳高层。他扫了眼钟镇身后的人——有泰山派的玉玑子,华山派的岳灵珊,恒山派的仪琳,连衡山派的刘正风都站在最末,脸色惨白如纸。
“岳掌门?”龙志炼扯了扯嘴角,“岳不群自己躲在华山玉女峰,倒派你们来当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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